2007/12/28

车祸

下班的路上,车速突然放缓。路边聚集着很多人。一辆面包车侧翻,在它的前面,一辆被撕裂的摩托车残骸。一个人的滚落的头盔,一个蜷曲的染满鲜血的躯体。站立在旁边的,几个人,几个表情。也许,周围已有灵魂飘过,通过手机的微波,滑向或远或近的家,滚烫那些惊愕的泪滴。

这条路据当地人说经常出事,当地的说法是比较“阴”。曾经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凡横祸至死(如溢死车祸至死等)者,其冤魂会常出没在那个地方,待找到另一个替死鬼后其灵魂才可以超脱,被阎王收容。对于经常发生此类事件的地域,人们经常会形容此地很阴。

更有甚者,还有一些阴气极重的公路会被当地的居民称为“阴阳街”,传说是阴司的集市。路过这类地方总会感到脖子发麻,汗毛直立。

车内的人热闹地议论着,女人们“啧啧”地发出貌似同情的声响。有人夸张地说,当年购买幸福250的那一代人已经几乎都出车祸死掉了。诚然,不是所有的科技进步都让人感到兴奋。我们激烈地讨论着科技的话题。

很快我们的车驶向了高速公路。随后,这场车祸不消几分钟就会被忘记。我们不需要知道被撞的人是谁,以及他是生是死,110、122、120会稍后赶到现场。我们需要赶路,我们关心的是今晚的晚餐是否可口,或者今晚激情的邀约。

只有出现一种情况时我们才定会想起这场事故,那就是同一地段的第二场车祸。

2007/12/26

今天,你害人了吗

同学问我,这么多年你被那女人耽误了吧?我笑。真的吗?我从来不认为感情上的事情有谁耽误谁谁害了谁的问题,古往今来,谁也没有得出个对于错是与非的结论。

我问同学,你敢确定你现在的婚姻就是幸福的吗?不见得吧?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有时你必须得承认,婚姻只是人生可能的必要步骤而已。我可以这样过,也可以那样过。我可以是独生主义者,也可以选择婚姻伴侣。关键是很多时候,身边的人说得多了,才迫使人去遵循那个约定俗成的轨迹而已。这是件没有办法的事情,人生在世,必要时还必须遵从大众的评判标准,因而我们可以欺骗自己内心的感受,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来走那一条已经大致被安排好的道路。

坦白讲,在与一段感情say good bye时,很多人都可能萌发过恨意。然而相对于这其中的大部分人而言,这种情绪不会太长,甚至它只是在那种特定的时候让自己好过些的一种方法、一种策略。试想,又有多少人真真正正地爱一个那么长时间,又有多少人愿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恨一个人呢?

没有的,大家都很忙,需要生活下去。有时你得相信命,相信命的人较有一颗宽容的善待自己的心。西方的基督教影响了西方整个哲学体系,因为人们相信善恶之分,相信忏悔的力量而更相信报应。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只是一个盲从而可怕的野兽,因为他们不会惧怕。所以我不会轻易抱怨那些过去了的事情,谁都有不对,又何必将所有的罪责都要让对方来承担呢?没必要,脚步一直都要往下走,谁都听说过塞翁失马的故事。

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内心那种长期的苍凉,而故事往往就发生在那种对未来的不可预知当中。要问我这么些年与她在一起得到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得到的是她成就了我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你可以认为我很可悲,但我同样也可以认为你庸俗,仅此而已。

我坚决捍卫“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一理论,虽然所有男人的初衷都是为了寻找那个适合自己的女人。

并不是所有的时光都有颜色

每天吃完晚饭
眼皮就开始打架
疲倦的年尾
总是很困很困
睡去,恶狠狠地睡去
管它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管它明天早起有完没完
不管,不管
却老是被电话铃声吵醒
兄弟,你还活着
得接电话得客客气气寒暄
起来,起来
这雄壮的国歌
点上一支烟
正襟危坐在屏幕前
发呆发呆
给内心来一点幻觉
奇妙奇妙
谁在另一端?

2007/12/24

我的二零零七

看到阿万嫂MSN上的签名这样写道:坚决坚决不过洋节。这才想起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里竟然还有一个西洋的节日。都说现在的年轻人欢喜的不得了,商家的门口也是竖起了圣诞树。我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什么西方节日,不是因为不能接受,而是没有那样的必要。必要的环境,必要的人,必要的心情。

倒是应该好好快要为逝去的二零零七写点什么。逝去的日子总要留下些痕迹,无论深与浅。

一到五月份,我不知如何来形容那段黯淡的日子。我像是闹市隐居的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在荒诞的夜晚寂寞地过活,在漫长的白天昏睡我的青春时光。那是一段没有梦想没有信念没有希望的日子,陪伴我的除了网络、电话还有音乐。我坚忍地活着,烦了就写博客来排遣心中的压抑。即便是现在,我还是会常常想起那样的时光,我在巨大的黑洞中挥舞着双手,期待着神的救赎。在那段日子,很多人与我失去了联系,我推辞了所有的聚会活动,明明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加孤独也不愿意去看看阳光的美好。事业与感情的双重打击几乎摧毁我所有的勇气,我躲在家中,大有藏在深闺无人识之味。

六月,我重新站立。即便这是人生的一小段,也让我感到欢欣。是的,没有什么比跌倒后爬起更让人能够体会到生命的意义。我从此感觉到过上正常的我以前时常不屑的日子。而这种改变,对于我来说,曾经很难,现在却如此容易。

夏天妹妹帮我在异地找人卜了一卦,据说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做什么什么不顺,没有一样事情可以做的成功。想来也是应了他所说的。只是好在接下来的六年会有所变化,值得我好好应用。可能有人会笑我,怎么这么相信迷信。以前我也是不信的,坚定的无神论者。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情不由得自己不信。当然不能去相信路边摆地摊的江湖术士,就像搞对象一样,这种事情有时能不能见着也是靠一个缘分。

至于感情之事,对我来说或者有些奢侈。我承认我有些自恋,易常常以自我为中心。因此我有时也会有对婚姻的恐惧,一个人清静惯了,想着或许明年床上又多了一个人这不免让我觉得不自在。我一直标榜自己是有贼心有贼胆就是没赃款的那一类男人,所谓“正常”的生活或许可以让我更有勇气面对以后的生活。

这一年,现实生活里没有交到一个新朋友。也许大家都是老江湖了,所谓的朋友很多,真正交心的已经可遇不可求。大家都在讲“度”,可怕的“度”。

二零零七,总结起来还是那么一塌糊涂。有时会坐在电脑前静静地发呆,何必要让生活过得这么辛苦。不断的追问,又在不断地追问里前行。

二零零八,就这么快到了。几年前我们就在喊着去北京看奥运,真的就来了。当然,说这话的人中有的嗝屁了,北京的上空想必聚集着全国来观看比赛的许过心愿的灵魂。

老天,明年对我好点行不?

2007/12/19

日子 败

郁闷着,睡不着.......

听着beyond的歌,每次都是这样

也不想聊天,静静地呆着

就这样

状态,并不一定要弄清来龙去脉

挫败感,来来往往

2007/12/18

伪装着的记忆

“去年去的时候好像也是下雨?”我说。

“是的,就是这回事。”大洒说。

“要不我回去拿把伞吧?”看着雨越来越大,我喃喃自语。大洒定定神看着我,“是我大脑不正常还是你大脑不正常。”

我笑,“就猜到你会有这种表情。”

车到了KT,下来买了点孩子吃的食品,又想起孩子的爷爷,遂又买了一条烟。细雨打在脸上,在冬月的午后冰凉冰凉。好在中午的时候与几个同学一起小聚喝了点酒,身子也暖和了不少。大洒说好多年没有这样快乐的感觉了,可能是自己已经脱离尘世了。我说,“谁说不是。出家还是在家,全凭自己的意念。这个冬天下雪的几率很高呢。”

走不多远,看见华带着她的女儿在路上迎着我们。女儿显然长得漂亮多了,而且也比以前活泼。听着那一声脆脆的胖叔叔,纵使再僵硬的脸庞也会被融化。

华说,你现在苗条多了。我笑笑,看着这个认识了许多年的女人,又黑又瘦,连笑容也保守了起来。我心中有些隐隐地担心,怕极了她生活得并不好。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也许事情并不是像她所描述得那样平淡。

穿过两旁草垛中间的道路,这条路,像是记得又像是忘了,恍恍惚惚。到了华的新家,家里并没有人。本来想去他家的,华说女儿的奶奶可能去打麻将去了,也就不再坚持,就坐在华家等候。

华现在的男人我只见过一次,看人倒是比较老实。我只记得当时他见我的眼神是躲避着的,其它也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华说男人被人叫去打牌了,也许这只是藉口,谁知道呢。这样也好,也免得见了面尴尬,毕竟我们的身份也唐突了些,倒底是以华的朋友的身份还是以华的先夫生前好友的身份来招待我们?这本身就是件让人伤神的事儿。这样也好,省去了无谓的寒暄,不然还得拼了命地从脑子里想出打和场的词句。

华给我沏好茶就去寻女儿的奶奶,我看见泡茶的玻璃杯并不干净,屋内的陈设也极其简陋,想来华改嫁后的日子也并不富裕。

不消片刻,女儿的奶奶进得门来,一边进门一边说着,“哎呦,又来麻烦你们来了。我总是劝我们家老头子要想开点,不要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他老是不听,没办法呀......”不知怎的,我突然对这些话有了一些厌倦。我更喜欢沉静的母亲,一直觉得母爱应该是深沉的。而她的表达,已经让我可以背下她的台词。我知道这样说一个已故知己的母亲着实有些不敬,只得把她拉着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呢,没有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生者尽可能地得到一些快乐。

她然后说了一些孩子爷爷的事,说有一次华现在的男人看见自己的孙女把桔子皮放在桌子上就要她不要放,孩子然后站在门口吃瓜子时将瓜子壳吐在门外,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女觉得很可怜。我忍不住插嘴,“这有什么,这是在教小孩子学好。你要看出发点是不是好的,这样是教育孩子懂事,做得很对。”

奶奶附和着说,“我也是这么跟她爷爷说呀,可是他爷爷儿女心重,总是说要是我家小孩还活着就是叫她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也不会说的。”

这话让我听了不免心里有些忿忿,不能因为是后爸就连教育孩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吧?可是这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不管怎样,都是有话给别人讲的。

聊着聊着,大洒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我使着眼色。我从准备好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说“伯母,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不知该给你们买点什么东西,少点,您收着。”奶奶当然要推辞一番,在你我大义凛然般地一番演绎过后就紧紧将钱拽在了手中。我见她右手惯性地伸到眼前,试图去擦拭眼中的泪水,可是我清楚地发现,她的眼眶里没有一丁点的潮湿。

这个发现令我内心突然生出莫名的悲哀,后面她的一系列的动作再看起来就有点做作的嫌疑了。发现其实原来来这里并没有很强烈的目的,寻求内心平和的目的相对于给对方一些安慰的目的要大得多。

离开时,奶奶将我们送出村口,我心里已经再不愿听她没有休止的念叨。逝者逝矣,生者就应给生者最大的快乐。我让华也回去吧,孩子跟着走会很累。却见女儿拉着妈妈的衣角说,“妈妈,不累,不累。”

就这样我与大洒及母女俩在乡间的小路上踽踽而行,细碎的雨在头顶上飘过,宛若曾在何处见过的画卷,只是个中滋味又多了一丝人生的凄楚与无奈。在路边阴暗的远方,可以隐约地看到故人的坟茔。他孤独地静默在那里,令我不敢前去。我在心里说着,不去你那儿,不去了。怕这尘世太多的不如意让你在另一个世界没了安宁。大洒说,如果真有这么回事,那他也早就投胎转世,说不定就生在了一个富人家享福着呢。

但愿吧,但愿这一遭的凄苦可以换来下一世的幸福。路上我问华,“还准备再要一个孩子么?”

华说,“家里条件不好,不想要了。”

我与大洒就说,还是要一个吧。不然对这个男人也不公平。这么做其实也是保持婚姻稳定的前提。”

华说,“反正他也不想要。他说只要我们两人将日子过好了,不给别人笑话就行了。这个小姑娘只要日后能对自己好也就算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还是要要的。这跟喜不喜欢这个孩子不一样,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是有区别的。男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华就告诉我们,女儿的爷爷奶奶也不愿意她再生一个。就是现在他们也不愿意去帮她带孩子,就是怕她们自己再生一个,然后就会对这个孩子不好。

我就问,如果这个孩子上学的学费不够,他们会不会掏点出来?华摇了摇头。我又问,那吃的呢?华答吃的还是会买些的。

大洒就在一旁说,遇到这种事情最烦人了。在路边的小店里,孩子似乎对店里的零食发生了兴趣,大洒心软,就带着孩子找喜欢的东西了。华就在一边悄悄告诉我,说自己还没嫁到那边去之前他们就问她,他们家付不付孩子的学费呀,直到她嫁去了那边,他们还问男人家要了几千块钱,说是从她丈夫去世直至嫁到别家之间一年的生活费用。

我心寒不已。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在为着利益而争来争去,这就是人世间的真相。我曾经相信人世间真情的存在,也同样在这付出与得到间无法找到平衡的支点。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时常惊诧于人性的自私。

这是一次并不愉快的经历。本来以为我会再次流泪,但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一点想要流泪的感觉。我只是有了一种想要歇斯底里般呐喊的冲动,很奇怪这场相见竟然让我心生愤懑。心里一些美好的东西被活生生地剥落,我感到无助与悲哀。

在车上,大洒说,其实我们只是寻求自我安慰而来,其它的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忍再看车窗外翘首相送的母女,这一路的风雨并不会就此停歇。我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对小姑娘也对自己说着,放心,爸爸走了,叔叔们还在。

2007/12/13

一国两制

香港各界示威要日道歉
12月13日是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香港多个不同政党与团体及一批市民,在中环发起纪念游行,要求日本政府就战争罪行道歉。

据星岛日报报道,代表在中环和平纪念碑前集合,鞠躬默哀和献上白色鲜花后,游行到日本驻港总领事馆请愿和递交请愿信,要求日本政府就战争罪行向亚洲人民道歉。

主办单位指,过去七十年来,日本多位首相三番四次的参拜供奉有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是漠视受害者感受。而有分发起游行的民主党则不满日本右翼分子篡改教科书,刻意扭曲侵华史实,否认有南京大屠杀。



纪念南京大屠杀悼念活动13日上午举行
今年是南京30万同胞遇难70周年。12月13日,南京市将举行南京大屠杀大型纪念活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表示,纪念活动的意义在于教育人们勿忘历史和呼吁持久和平。

12月13日,南京各界人士万余人将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举行纪念活动。据悉,纪念活动主要包括上午的悼念活动和下午的纪念馆新馆开馆仪式。纪念馆新馆在旧馆的基础上扩建而成,比原馆扩大近3倍、占地100多亩,将于当天下午开始免费接待中外参观者。

“历史是不可忘记的,”朱成山表示,“今年我们举办这么大规模的纪念活动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告诉人们勿忘历史;第二是向世界呼吁人类的持久和平。”

朱成山说:“我们希望通过纪念活动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并说明只有世界和平才有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道理。战争是惨烈的,我们必须把和平和生存、发展之间的关系告诉更多的人,把中国人民热爱和平、追求和平告诉更多的人。”

关于日本对带南京大屠杀的态度问题,朱成山表示对学者、民间和政府的态度不应一概而论。

他说,在日本,愿意对这段历史进行反省、谢罪、忏悔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每年都要接待很多日本客人,很多人都表达了同情和反省。

他说,日本右翼分子企图否认、抹杀这段历史,以追求真实为借口制造谎言,用可笑的“证据”误导日本人民。日本官员中对于这段历史也有不同的看法。

南京虐杀 每12秒熄灭一盏生命灯

一个平淡的日子很可能会被忘记。若不是上午十点整南京上空呜咽的防空警报声以及来往列车的汽笛声,恐怕有很多人会忘了今天是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的日子。

一九三七年的十二月十三日,是一个让整个中华民族感到耻辱与悲愤的日子,在那场惨绝人寰的虐杀中有三十万中国人丧生。

我曾经提出,适逢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之际,应该在鼓楼广场搞一个大型的集会活动。在广场的正中央悬挂一幅巨大的“奠”字和挽联,以此来悼念那些冤死在七十年前的亡灵。对每一个中华子孙而言,那一段经历都应该是感到屈辱的。我们的落后我们的洋洋自得最终导致被强盗入侵,夺我资源、杀我百姓、奸我妇女。那些是禽兽也为之震撼的国民,地球上的人类不仅仅有文明的一面,同时也有残暴和兽性。

虽然没有人会理会我在鼓楼广场上集会活动的倡议,但整个城市上空的警报还是让人蓦然地驻足。在江东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却有着官方组织的一场集会。集会,这个在现今的中国已经极为少见的名词,它的出现通常立即会引起当权者巨大的恐慌,而今天,集会的字眼被官方的电视台提及,还是让人感到一丝丝安慰。我想,六十余家境内外媒体的到场尚不致令记者们空手而归。这让我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欣慰,这一次,中国在国耻之日没有在世界人民面前丢脸。

几乎所有的影剧院都在播放那部叫做《南京》的纪录片,这个城市在今天的表情是凝重的。就是应该这样,在春节这样喜庆的日子我们应该喜气洋洋。在平时的日子,我们应该加快自己的脚步追逐我们的理想。而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有必要停下脚步静静地想一想,我们经历了怎样的过去,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将来?整个民族都需要这样的自我沉思和觉醒。想想自己从什么地方来,来做什么?又要去向何方?这才是一个民族应该具备的基本精神。

写这篇文字之前,纪念馆正在举行烛光祭。那些手捧烛光,被它照亮的脸庞就是我们这个民族应有的表情。太多时候,我们皆因一种信仰而活着。我曾说过,中国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信仰是什么?它是一种大众认知的精神取向。而今天的我们呢?我们被强制灌输了一种自相矛盾而且虚无的主义,在禁锢的舆论中我们遵循了几十年高度统一的行为模式甚至着装习惯,直到它形成了人人可以复制的语言范例。这个可怕的习惯让越来越多人失去了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这才是一个民族最终走向衰败的原因。

想要日本人来正视自己的兽性看样子是很难的,关键是我们自己有没有学会反思。这不是南京的19座事关当年屠杀的纪念建筑就可以达到的,它还需要相关的法律制度相配套。我相信这一次关于南京大屠杀七十周年的纪念活动本身具有一种积极的意义。

我们想要的不是为了纪念的纪念,而是为了给整个民族自我反思的机会。

2007/12/07

冬眠⑤ 宦官忠奸

抱怨是没有出路的。在任何时间、任何事件上面,抱怨只是一种软弱的体现,它不能为现实的困难带来一丁点的改变。作为公司里的改良派,鸿跃所面对的阻力是巨大的。在现有的模式下如何大力扭转大家、特别是企业高层的观念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现在看来,光靠说服是没有用的,它更需要的是效果的展示。只有让大多数人认识到改革不会带来高投入,不会造成成本的增加,只需利用现有的资源就能够产生巨大的效益,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信服。关于派系之争,本是鸿跃不想要去造成的结果。而所谓的团队精神在有些时候只是一种响亮的口号而已。在完成团队建设之前,或许需要的不是一团和谐,而是强有力的领导力。这种领导力从某些层面上来看甚至有点专制、有点独裁。

这就有相当的职业风险,而所谓职业的风险其系数也是相对的。最终的结果是要么灿烂地留下,要么灰溜溜地消失。很多人愿意把职业当作一种谋生的手段,又或者当作一项事业来做,在鸿跃看来,这两种想法都有些沉重。他更愿意将职业的属地当作是一块块试验田,他希望结出的果实最少能够获取一种自我满足的喜悦。而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失败,那么其实自己的个人利益并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夹着尾巴逃跑了”罢了。

有些时候需要的就是一种赌徒的心态。但赌徒中也有佼佼者,他们善于规划和把握时机,最终的结果大部分会对他有利。

虽然老板也想把公司升级换代,但是他一直也找不到理想的方式。外聘的人来了以后,大多因为不能适应这里的气氛而离开了。以致往往进行到一半的改革就因此停顿了下来,没了下文。这从公司里的人对待改革的参与热情并不高就可以看出来。如同多次流产的妇女一般,产生了习惯性流产。因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地观望的气氛。如何打破这样的僵局?鸿跃的心中一时也没有了主意。这让他心里感到煞是郁闷,挫败感由此而占据了大脑。

然而再怎么难,事情总要推进下去。怎么做?谁才能有这样的权力将改革推进下去?指望老板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他隔三岔五地出差,根本也无暇顾及这一块。还有谁?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板的母亲皇太后。皇太后今年六十余岁,当年披星戴月将这个厂子建立起来,像所有的民营企业一样,创业的第一代领导者不到死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的。虽然对外都宣称这个公司儿子是老板,其实母亲才是那垂帘听政的慈禧皇太后。

看来突破口只有皇太后了。只有在她这里才有可能找到权力的支撑点。老太太虽然也想将公司继续发展下去,但显然已经是力不从心。而且这么多年来沉积的作坊式管理思路和方法已经根深蒂固,也是无法在短期之内就可以改变的。但如果不从她身上进行突破,显然也遑论改革了。

鸿跃因此而投其所好,先将皇太后认为是对的事情做好,以博取老太太的信任。即使有些处理事情的方式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处世原则,也只能暂时忍耐,他想只有等到老太太能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改革才有可能真正开始。

人都说李莲英是奸臣,直到今天,鸿跃才真正明白做好李莲英的角色是多么难!

ben@tsingfun

你,你,你......

今天无意听着许巍的这首《你》,很早前就当了这首歌,直到今天才认真地听,却发现出不同的意义。一个凡事都要代民作主的政治组织,除了你,人民都是不知世事不讲政治的小屁孩。在幼童时期就被你灌输热爱你,几十年之后,才惊觉原来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

这才是政治的可悲。虽然我一直规劝自己远离政治,然而无论是谁都无法逃离政治的影响,就如同现在我让一种自由游离在国家的网络之外一样。

古时的句子像是预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许巍 -你

开始所有东西都还没有意义
你赐我一套真理以后我就跟着你
这是天那是地
这是我那是你
人和事情与理
都合乎你旨意

教我你的真理 除了那些怀疑
一偏离你的轨迹 这个世界就窒息
你是天你是地
我不是我自己
人和事情与理
都得靠你维系
你说出来就存在
你造出来就崇拜
你说存在就存在
你叫我爱我就爱

2007/12/03

冬眠④ 欲室流年

天气预报报告明天的最低气温是零度,已开始接近临界值。鸿跃的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向往的窃喜,那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快要来临。鱼缸中的两个小不点已经进入了深度冬眠状态。这个时间是寂静的,静的让人不再愿意去想什么。

实在无聊的时候他就去泡澡。楼下老式的浴室已经正式营业了一两个月,看着里面白色的暖乎乎的蒸汽就让人感到温暖,这是现在的桑拿房不能比拟的。第一次去泡澡他的动作很慢,甚至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羞怯。毕竟不习惯于这种环境,看着大家衣衫尽除赤裸相对的场面,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但他并不会过多的顾忌。事实上,也并不会有人会有意打量他,包括他的私处。正如有人所言,只有在澡堂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仅存的只是血肉之躯。

除把头露在外面,鸿跃将他的其他部位全部泡在水里,身体也顿时通泰了起来。不需几分钟,由于水压及空气稀薄的关系他禁不住用嘴呼吸了起来。胸口像是顶住了一座大山,很沉很沉。

透过浓浓的蒸汽他打量着那些或静躺或用毛巾搓背的人,他们只顾地揉搓着自己,不雅的动作令人瞠目。然而,谁在乎呢?在这种完全隐私的环境里,大家就是来展示肮脏并渴望通过某种方式来消灭肮脏的,即使它只是暂时的。

胸闷到感觉快要晕倒的时候,鸿跃快速地站了起来冲到了淋浴房里。旁边有两张擦背的木桌,两个赤裸全身的大汉正在大力地用不知什么做的刷子帮人搓着背。他走到旁边的小便池痛痛快快地撒了泡尿,其中一位擦背的师傅刚擦好一个人就站在那里喊,擦背喽!

鸿跃就径直躺了上去,觉得木板有点粘。转念心想,算了,就这一次吧。那搓背的师傅从浴池拎了一桶水来,往鸿跃身上浇了小半桶。这让鸿跃想起小时候过年看到人杀猪就好像是这样的动作。当那刷子开始在身上游走的时候,他觉得很痒,想笑又强忍着,用下颚紧顶着上颚表情却似在发怒。从心底里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搓背的方式,就像他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办法接受女性帮他理发一样。恍惚间他竟然记起这样一段对话:

男人对女人说,你孩子咬着它吃奶时你会有感觉吗?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傻瓜,当然有,做母亲的感觉。你以为有什么感觉?

淋浴完后,他回到换衣的沙发上躺了下来,一杯茶、一支烟,在泡澡过后的这半小时的时光里,将是身体感觉到最松弛的时刻。不像在桑拿房,不时有妈咪过来撩人。鸿跃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老实人,但即使不老实,人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爱好。他无数次跟朋友说起他的择偶观,哥们有钱了找个小蜜有可能,找小姐的事是决计不干的。这并非是清高,而是......取向。后来,那些人出去玩也就不再带他了。

鸿跃心满意足地穿上厚厚的冬装。是的,饱暖让人思淫欲。那么走在料峭的寒风之中,没了温暖也就思不成了吧?他下了楼,拉开隔温的帘子,奋力向街的对面走去......


ben@tsingfun

2007/11/28

冬眠③ 阴阳乾坤

没有多少人能够永远坚持自己的快乐,也同样没有多少人能够长期地担当痛苦。更多的时候有的只有麻木的表情,在追求忙碌和恬淡之间乐此不疲。

工作如果往开处想,是可以不那么忙的。所谓的忙与不忙只是起源于自己的心态而已。鸿跃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一件事情处理完了,他总要溜到会议室抽上一支烟。烟是唯一连孩子都知道不好却还是有很多人去享用的东西,而对于鸿跃来说,似乎唯一能干的坏事就剩这个了,对于其它的不好的习惯来讲,起码它来得温和一点。

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刚跟国内的大客户签完了订单,公司又已经开始与国外的客户取得了联系。虽然产品一样,要求却不尽相同。个性化服务的趋势已不仅仅是针对个体的消费者,同时也针对一个个经济主体。管理层面上的难度增加了,在成本与效益间权衡与思考,这是一个相当不容易的过程。这种过程相对于鸿跃而言是一种煎熬,他知道,这里面需要的不仅仅是专业技能,同时更需要掌握沟通技巧。角色的要求就是自我表情形成的基本要素,除此之外,自己内心的情感释放还是放在下班之后吧。

他喜欢把白天与夜晚严格地区分开,对于或多或少有点双重性格的人来说,常常希望用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来达到两种不同的生活目的。假如白天他是一个理性地有些让人感觉得冷酷的人,强烈的反差使得他的夜晚也许将是一个感性的诗意的夜晚。他会打打电话、找人吃饭,有时的言语能让自己感动出泪花。他甚至期待一场艳遇、一个知己,浮躁在心灵里不平静地游走着。走在大街上,他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地不时蹦跃着鲜活的句子。它们肆无忌惮地涌动在街店播放的音乐里,弥在汽车的尾气之中。他无数次想把这一切记下,然而等他回到家中的时候,能够记起的也只有凌乱了。

他开始有了一丝慌乱,在上班与下班的平淡交替中慢慢地咀嚼出一种生活亘古的痛楚。也许是该结婚了,想起父母期待着的目光,鸿跃突然极想握着一个女人暖暖的小手,她柔软而白皙,像极了温柔。最为关键的是,她和他一样也在期待着幸福。而那些感觉,似乎已经被他扔到了1998年。在那一年的情人节,他为她买了一对年画。她对他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情人节礼物。那一刻他的心头无限的温暖,他记着那一刻一个娇美的容颜那样毫无保留地绽放着。

“还会心痛吗?”友人问他。能不会么?就算不是感情,仅仅是亲情都让人味觉变得苦涩。他记得暗夜里倚在墙角抽搐的样子,以及内心碎裂的声响。然而正如所有人所说,该过去的总要过去,他必须也只能给这一切留下一个微笑,一种让明白的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疼痛的微笑。

2007/11/27

冬眠② 欲罢不能

面对这周而复始的生活,哪怕再有耐性的人都会产生厌倦。每个人排遣厌倦的方式不同,有些比较夸张,而有些又比较内敛。无论怎样,生活总是会在策马扬鞭的节奏中奔涌向前,又会因为偶然的风景勒紧缰绳,引起马儿一声响亮地嘶鸣。

向前看,会将刚刚经过的一天看成是生活的进一步积累;向后看,则会认为又离死近了一天。所以不存在绝对地感觉,只有绝对的心情。食堂的午饭很难吃,是鸿跃吃过的食堂里最次的一个。在这样一座小城,还有太多的人不知道外面真实的环境,甚至还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延续一个企业的生命。如此,要么忍受,要么离开。

离开?暂时似乎并不可能。临近年关,资金的回笼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当然,最主要的是牵涉到年终奖的问题。如果离开,也许暂时看来可以增加薪酬的额度,但相对于总额而言,很有可能降低。所以越是临近春节,公司人员的队伍相对就要稳定一些,再怎么着也得等到过了年再说。本来这也只是个人选择问题,当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多了的时候,也就成为了一种社会现象。

意外地,鸿跃发现自己吃饭的碗竟然和刚来的美女的碗一样,是那种可以放在微波炉中耐高温型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碗对她说,咦,咱俩的一样?美女也扬了扬碗说,是呀,买微波炉送的,你呢?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对话,平淡无奇。然而,很多貌似平淡的对话最后就有了故事,成为故事的起源。这一次会有故事吗?鸿跃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雀跃,正与很多男人一样,他期待着故事的发生。平淡的生活让内心开始有了一些躁动,期待在寂静的湖心投下一个石块,这样至少会有一些生命活动的迹象。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过去的痛还藏匿在心底的话,那么就不该再有这样非分的想法。而在时间面前,爱或恨总会变成苍白无力,曾经苦苦坚持的东西也会惨遭自己的唾弃。原则,有时只能沦为自欺欺人满足自信欲望的工具而已。

ben@tsingfun

2007/11/26

冬眠① 天生异象

那几天,鸿跃突然发现自己养在鱼缸里的两条小鳖不停在鱼缸里爬越,看情形是希望能够爬出鱼缸。这本来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可这两只鳖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它们曾经一度习惯了这个环境,每天安然地吃完鸿跃买回的肉丝就闭目养神,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什么使它们看起来如此焦躁?鸿跃一直没搞清楚。他很害怕两只小憋死掉,因为这两只鳖是弟弟无意间在田间发现的,野生的,现在也比较稀罕。

直到弟弟打电话来问,你那两只小王八冬眠没有的时候,鸿跃这才意识到,是到了冬眠的季节了。冬眠,老让人想起冰封大地、万物萧索的情景。在这个季节会有洁白的雪花,童话中的白雪公主,还有在一片白皑皑的大地上用自己的脚印印上新鲜的足迹,便有一种道路开拓者的快感。再者用白色的小雪球揉搓着双手,等待手掌瞬间的滚烫。

他从外面工地上找来了黄沙,按照弟弟的提醒将沙洗净。黄沙便露出一些晶莹的白来。他将黄沙倒进了鱼缸里,两只小鳖先是像是害怕了似的一动不动,到了第二天早上,它们全部悄悄将自己掩埋在黄沙里,看不见一丝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在他的心里这间房子除了自己还有两条鲜活的生命。这种感觉在它们刚刚被带回来时就有,家的感觉也许就是来自多个生命之间的惺惺相惜。

早上七点,闹铃准时将他唤醒。他曾经无数次地向别人抱怨,这个世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音乐就是闹钟的闹铃。这声音穿过暗夜的挣扎,撕裂出生命萌动的口子。他一直认为,现实的世界与梦想的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地球之上不存在昼夜的交替,那么又哪来那么多可以流传的故事?

坐上班车的时候,鸿跃的心又不免郁闷了起来。很多的朋友形容自己的生活像是行尸走肉,他也一直希望将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丰富多彩一些。然而,即使知道人生苦短了,也并不能够只争朝夕。相对而言,大多数时候所谓工作仅仅也就是养家糊口的一个必要的行为,只是生存的基本要素而非生存的目的。得到一份有激情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些身边流过的面孔表露着生存的累、责任而非信念。

有时车上会因为几个同事的发言而倍觉热闹,大家嘻嘻哈哈不觉就到了公司。有时大家也像约好了似的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唯有电台里的歌肆意流淌着。窗外的风景因此披上霞光,游荡在旋律的乐感里。一些故事被突然在心底泄露出来,然后哑然失笑,兀自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就是他妈生活。

如果说坐在班车上还有一些真实存活的意味的话,那么只要一到公司进入自己的工作角色大家立马就干起了演员这样的勾当。事实表明,演员并不是专指那些饰演剧本人物的人,也包括饰演社会属性的人。任何的嬉笑怒骂都是剧情的需要,与人本身的思想情绪无关。

鸿跃照例在工厂里到处转了转,大多数情况下就会有人向他提出一些处理不了的问题。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耐下性子去帮助他们解决或者作出一个决策。有时,这个程序是十分消耗时间的。因此偶尔会累积出一种愤怒,大凡在这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人就要小心一点了。

虽然人性化管理是最好的管理理念,然而事实上操作会受到薪酬制度、奖惩机制方面诸多限制。最关键的当然还属领导者的战略眼光。显然,这并不容易。很多时候明明知道这样的方法是正确的,也不可能去做得到。这就如同两个人吵架,最快速地解决问题不是说理,而是痛痛快快地干一架,以武力说话谁狠谁有理。这样解决问题当然会后患无穷,美国入侵伊拉克当属典型的例子,而单从短期的解决方法而言,这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之一。


ben@tsingfun

2007/11/25

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生于职场,难免会有君子与小人之争。可惜的是,所有的人都会把自己这一方称作“君子”,而将对方视为“小人”。

君子与小人之分,古已有之。在现今的世界里,继续继承和发扬。而这职场当中,自是免不了孰是孰非的争斗。当然这与一个公司的企业文化密不可分,它反映出企业所面临的现实状况以及因此而面临的挑战,

但谁是君子?谁又是小人?有些事情就很难判断了。我常常跟我的同事说,当一个人说你这个人不行的时候,可能是那个人本身自己就没有素质,又或者是你们两人之间有私怨。但如果有很多人对你有意见,那起码说明你必须要反省自己的处世方法和职业技能了。

我的一个同事丁丁是一位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设计人员,然而半年过去了,他所设计的产品仅仅停留在图纸阶段,没有能够将它们演变为实际的产品。作为公司的高层而言,喜闻乐见的只是结果,而非过程。在实际的工作过程中,其他的同事不愿意将他的产品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所存在的价值并没有多少。但是他所设计的产品又都是具有前瞻性和战略性的。这里面不排除别人有私心、不愿配合等情况。但如何通过有效的沟通将这一切变成直观的让人信服的产品理念,这正是许多技术人员所欠缺的。

事实上,在任何一个工作或学习的场合都有一个或几个很强势的人,他们受管理层的高度认同,属于“混的好”型的人。这里面不乏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流,然而在我看来,这种想法多少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其实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一类人总是有其过人之处的,虽然他们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仅仅是靠拍马屁就能拍得让高层充分信任的似乎并不多见。比如电视剧中的和绅,那只是一个剧本的艺术处理而已。要知道能坐上管理层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如果一个人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就会毫无保留地去委以重任的话,那将是一件十分危险的行为。

所以沟通的技巧是除了专业技能以外是最值得被重视的职业素质,只有快速地将自己的专业技能转变为实际的生产力,才能创造出令人信服的工作价值。相反,任何娴熟的专业技能一旦仅仅只能停留在图纸上、停留在筹划阶段,那就会让人久而久之变得难以忍受。

古语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当“君子”在不齿“小人”之时,是否也沦落成了“小人”?

醒来

在旅途开始前醒来,如果不是因为远方,谁还会履行年少时的梦想?

当车窗外的景象成为风景,我便是那个最早醒来的行者。无论暂时停顿还是继续前行。

ben@于京郊公路

2007/11/23

谢谢

怎么说呢?即使在公司里跟人吵翻了天,内心却像死水一般沉寂。没有了晃得患失,只剩下疲倦或是平淡。这样的生活状态显然是以前所不敢想象的,一种规律化的人生,规律化的步骤。虽然还是会被生活中的琐碎所烦恼,但相对于人世的那些悲喜,它们已是那样的不足挂齿。

一些老朋友,慢慢沉寂在电话薄里,仅仅如此。时常,想不起来拨一个电话,也同样不会被这样的电话铃声吵醒。查看通话清单,上千条的通话记录大部分是因为工作。工作,似乎成为生活的唯一目的。

吃完晚餐下去走走,在零落的街头涌动着冬季来临前的寂静。喜欢这样深秋的季节,那些落叶和精美的行人的时装。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总想就此睡去,真温暖啊。温暖到不忍走得太仓促、不忍再让脑袋里装下那么多的感想。

这个月,搬了家。离开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留恋张望夜晚越来越迷人的街灯。那些人、那些欢歌笑语仿佛就此被隔绝在梦境之中。嗯,原来生活真的可以有梦般的回忆的。

最后那晚,吃了一顿大餐,完全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喜欢。在橱窗内坐着,看着窗外的人和车,真的要跟这一切说再见了?真的,我看见从前的那个我惊愕的模样。兀自笑着,却惊觉眼睛有些微凉,久违的泪花。多喝几杯吧,为自己和自己的告别。

对门的老太说你长胖了。我笑笑,从此再也听不到这位老太善意的唠叨了。突然有了一丝不忍,但我知道不能,就像从前无数次的离别一样,不经意的离别往往就成为永别。没有感情是不会有离别的概念了,我知道上天已经恩赐我许多,谢谢。

我不会留下
我的脚要继续旅行

2007/11/09

道歉

我跟您道歉了。
是的,我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呢?
我不该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更不该破坏这和谐的干群关系。
他们说我老爱摆个谱,
我想问来着,
我倒是想摆,可没找着谱在哪儿。
看样子我得去参加《名声大震》,
前提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就已经是名人。
所以我火气大点,
名人的火气都不小不是吗?
知道人死后怎么法办的么?
两条绳子一扎、履带运输、流水线操作,
绝对是精益生产目视化管理,
几十年爱恨情仇一把灰土。
总之你爱也牛气恨也牛气,
远渡重洋誓把人生目标刨根问底。
建议你洗洗耳朵恭听,
回到拉萨还是去重庆森林。

所以我打个电话给你,
不怕你爱人无懈可击的猜忌。
我要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死了你说没关系没关系。
今晚你就睡个好觉吧,
睡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梦中尽是卿卿我我花香鸟语。

朴树同志告诉我《生如夏花》,
我孤独没了纯洁也绽放得完美无缺。
笑是因为你良知已经泯灭,U know?
U肯定是不know了,
不然我道歉了你就开始没良心地笑?
我终于疲倦,
在你的长时间的笑声里昏睡过去,
不知夏天的花是不是蓝莲花?
反正我也不会去找它。
我就是想问你,
现在舒坦不?
问完我洗洗就睡,
您呢?还得接着累。

2007/11/08

抽风的痕迹

虽然日子过得比嫦娥奔月的速度还快,

夜深了,脚趾头醒了,勤劳的人们看着脸都绿了。

不知为什么还会想起你,真是不该啊!

不该怀抱小蜜蜂还怪被蛰一口,广告人称爽歪歪。

抱歉,我话都不会说了。所以就沉默地抽风一下。

我老记得那个生日,我正伤风龟缩在床上没能败俗着,

你买来了蛋糕,插上蜡烛。

幸好不是白蜡烛。如不然以我病后的智商肯定以为是为我开追悼会了。

瞧,我昏天暗地的眼睛里全都是你的微笑了。

那是第一次过生日有生日蛋糕,虽然我病得食不甘味,

可那确实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香甜的蛋糕。

片刻,我思想淫荡一下,我想你的嘴唇也许更好吃吧?

所以我吃了,我对心里的那个正人君子说,滚你去吧,有多远你就死多远!

如你所料,我赢了,我淫了!

我就是那个传说中老天派来害你的人,玉树临风风生水起。

你骂我流氓,谢谢你由衷地表扬。

我将以史为鉴展望未来。未来?

未来不知还有没有蛋糕,最主要还有没有美丽的甜点?

是的,我哈喇子留在了枕头上。

关于痕迹的故事,每天都会在好事之人的嘴里淫荡。

资本不论,买卫生巾去

小时候学马列,“家长?”告诉我,资本家是靠榨取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来获取利润。

长大后才发现,被资本家榨取剩余价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被榨取的机会。

下车的时候我跟老板说,我就在这下吧,我去一下超市。

老板说,你好像老是去超市?

是呀,我说,买卫生巾。

老板漾着一脸的横肉若有所指地笑着。

我一脸无辜,笑啥?我也就是想一觉睡到大天亮嘛。

2007/11/07

学会妥协

倒底是生存重要还是理想重要?职场上总不得不会反复地考虑这个问题。

事实证明,就职的企业并不一定符合你的职业理念。在生存压力小的时候,完全有能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而面对现实的生存压力之时,又必须要忍受和坚持。

学会妥协,是多少人兜兜转转之后才能领悟到的一些简单而难以做到的道理。虽然有时会为自己丧失一些原则而感到羞愧和懊恼,但正如有人对我说:瞧,你的某些原则看上去一文不值。

是的,有些原则其实是没有必要去坚持的。任何时候,都必须在理想和现实利益之间有一个客观的权衡。社会不会以你满不满意目前的状态来衡量你成功的标准。有时它看起来就是这般残酷,而我们又不得不去接受。

有些人就是一辈子遵循的原则太多,到最后一事无成。跳开那个被虚伪包裹住的自己,云才会淡风才会轻。

不要尝试做一个所谓的哲人,过多的思考往往会耗尽一个平常人的生命。

2007/11/06

城市—断章(2)

这个城市并不张扬
你我囫囵生长在这个地方
在清晨挤上公交车
对着路牌辨别着方向
我们搬过无数次家
房子 令我们一次次对人生倍感失望
我们丈量过一寸寸土地
想象自己就是被降斯任的大将

我们总爱在排挡小聚
我们迷恋着经济小炒
没有家的日子
走到哪里也是浪荡
景区虽尽在咫尺
也多少年没能去上
节制的声音总响在耳际
却发现荷包仍没能鼓上

这生活来得有点荒谬
只有这日历
被撕得硬生生脆响
累了 就去澡堂子里搓个背
就算明天还得做演员心里也光亮
烦了 就去K厅吼上一嗓子
就算是输了咱也得让你看着悲壮

是繁华让我们留下
还是她 似有还无的笑?
城市在极速地缩小
青春呵 每一个梦都要求那么激昂
一间斗室里
多少激情荡漾多少黯然神伤

走,到城墙根下遛狗去
刨开的也许不是历史 只有秘密

等爱的女人(下)

今生

南国临海城市的清晨,她睁开了眼睛。男人还在像孩子一样酣睡,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鼻尖,手掌感受着他潮湿的鼻息。胡渣划到手背,痒痒的,在这个静谧的早晨一切都那么温暖。

他推他起身,男人半睁开惺忪的双眼,嘴里长长地“唔”了一声。这是这个男人唯一撒娇的方式,她的心一下子又柔了起来。她趴在他的身上,“老公,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男人看似无奈地起了床,提拉着裤子就去了洗手间。

他们约好只要天气晴好就要去外面跑步的,这是来这南国城市后订立的规矩。她原本是大学校园里的一名讲师,为了他,她毅然决然地来了,只为能够厮守在一起。诗里的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她看来是十分荒谬的。如果两地分居是爱情或是婚姻的一种状态的话,那么这种感情或者婚姻要它有何用?她追随着这个男人的脚步,近海的公路边,向往未来的路。

她不明白何以真挚的爱意仍不能坚持前行的脚步,男人似乎受制于父母的干涉。她以为他因为对于她的承诺会坚持,她不做过多的表示,只想好好爱着这个男人,她相信,只有深爱着的女人才会对他这么好。她相信就像书中所说,坚贞不渝的爱能够有力量冲破世间所有的枷锁。她给时间给这个男人作出决定,而不是要求。

她抚摸着他光洁的背,“你会离开我吗?”男人没有说话,翻过声来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感到男人的手臂有着轻微的颤动。她没有细想,她坚信男人不表态是一种更彻底的默认。她将头拱进男人的怀里,这个胸膛是她私有的天空。

友人告诉她男人结婚的消息时,她再也没有感情来丰富自己的面部了。那些表情,早已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那个男人,她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和脂肪的躯壳,细微的风也能将她摇曳。她默默走在那些洒满记忆的路上,点亮一盏又一盏路灯。

愤怒还是不甘?她对视着镜中的自己,那张没有了生气也不再青春张扬的脸。

“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她曾经这样追问他这样一个答案。

“嗯......也许会消沉这么一两年,然后......把你放进记忆里藏起来。”

男人也许还爱着自己吧?只是因为一些不能克服的现实问题,男人总有她的难。她将这些在吃饭告诉另一个男人时,那个男人说,“我不想打击你,但这真的不可能。而你,如果不能放下,从此你也只适合做别人的情人,再也不会有男人愿意娶你。知道原因吗?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跟自己相处的女人心里面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而且男人也不会有耐性来温暖一颗也许永远也不属于自己的心。”

她喝醉了,在酒杯她看到那个前世的自己死去时的模样,以及坟茔前游荡的男人虚幻的影子。

等爱的女人(上)

前世

在村西边的这座宅院里,她静静地躺在竹床上兀自叹息着。窗外的风揉搓着松树的影子,时常,她会在这样的时节里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卸下货担,几句毛躁躁的话语,感觉就没有那么孤单了。

内心不由地有了些酸楚。儿子白天的话让她作为一个母亲无法抬起头来。也许孩子的话是对的,自己确实应该离开这个家。因为这毕竟是一件丑事,让孩子丢脸的事,可又能去哪里呢?

男人总是在不能预期的时候来,又在不能预期的时候离开,留下的只有一些稀薄的男人的味道。自从丈夫离世之后,孩子成为她唯一需要生活下去的理由。她一直这样听着窗外孤独的风、细碎着呜咽的雨,被犬吠惊醒在隆冬的早晨,像是丈夫回来时一样的场景。

后来,孩子们都成了家,她每天早晨早早地爬起床,做早饭、喂鸡,然后去庄稼地里打理着她白天的时光。可一个人吃饭就是不香,偶尔她会心满意足地多做的几个菜,然后对着它们黯然落泪。

男人每年只来那么几次,每次都是深夜的时候来,凌晨天没亮就走。她喜欢他野性沉重的呼吸,喜欢他说下辈子我娶你,喜欢翻过身去就能将脚架在酥软的身躯。但这样的感觉只能在夜晚才可触摸,白天,他们即使是遇见了,也只能点头微笑致意。她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她。她有时会想,自己与这个男人是不是只是为了满足彼此的肉欲,或者来回地掩盖孤独?

孤独倒底是什么?是深夜里在轻柔也能听得见的叹息吧?

她在哭泣中将自己的被子抱着回到那座村东面的老房子。她没有勇气再面对儿子的冷言相讥,那么就让自己活得更清静一些吧。男人呢,他还不知道自己搬家的消息,他会找来吗?

“不得了了,救命哎!”村东面的池塘边传来惊悚的呼救声。男人们跑过去,她静静地躺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手里紧拽着装着漂洗过衣衫的篮子。她僵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脑溢血让死亡变得如此简单。

毫无意识地死去,不知这是不是一种解脱?在她走后,一些故事被人提及,但很快就会随着年长的人一起消逝。

2007/10/30

平常

先前,每天的早餐是肉包子一个,吃一大半就扔了,天天如此。后来据说是猪肉涨价了,肉包子五毛涨到了八毛,一个包子吃不了还涨价就再也没吃过,改吃五毛钱的烧饼。

这个烧饼据说原产地是苏北,有甜味和咸味两种,味道自是不错,唯一麻烦的是吃过后嘴边时常留下薄薄的皮,像极顽皮馋嘴的孩子。

早餐店的店主是一对苏北的夫妇,年纪约三十几的样子。男人在里面摊大饼,女人则主要负责过秤和收钱,配合得很是默契。尤其是老板娘的过称技巧令人刮目,基本上一块钱的重量一切一个准,同事黄有一次跟她开玩笑说你可以去参加技能大赛了。

夏天的时候,男人围着围腰在里面忙着,穿着一个屁股后面破了个大洞的裤衩,神情气定悠闲。他们的孩子兴许是放暑假,小小年纪也知道帮父母的忙,一些不需要称重的食品就由他负责收钱,俨然一小老板。如果生活的幸福仅仅以安定为标准,那么这已经是多少人心目中生活的平淡与安然了。

小的时候,曾经跟随父母一起过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太湖边学骑三轮车,学会承受白眼,学会路过小区的泳城奇怪和羡慕地看着那些池子里嬉闹的人们。那段生活和经历被日记记下束之高阁,等待着我年老时一一翻阅。生活了三十几年下来,竟然发现一些曾经认为值得去追求和坚持的东西往往并不重要,重要只是如何在现实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还能保持一颗平静祥和的心。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这个问题最近一直困扰着自己,不甘于简单又往往回归于简单。也许有一天会找到这个答案,但不是现在。

2007/10/25

木渎古镇

凌晨五点多被闹铃惊醒,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地响着,下雨了,秋天的雨总是有些微凉。下楼去那家常吃的早餐店,芝麻烧饼还没有做好,只能跑到对面买了两个肉包子,向集合地走去。

除了做生意的,城市里大部分人都还沉睡在睡梦中,天还只是微微的亮。涛先生已经在集合地等着车子,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一次的目的地——苏州木渎。

约是6点半的时候,我们的车驶上了刚刚开通的沿江高速,路边的绿化带的修得很漂亮。在那些农村的农田宅院间,几年之前还长满了荒草,现在,却是经过人工修理的花园。有时,真的无法对修整过的风景和原生态的风景做出一个简单的比较。

到苏州高新区下了高速,根据汽车的GPS导航仪找我们的酒店,设置成高速优先模式,以为这一下必定是高枕无忧,直到它把我们引导到太湖中的一个岛上度假村才发现上了这洋玩意的当。把车停下来打电话问人,又掉头开了十几公里才找到我们参加会议的酒店,比会议开始的时间迟到了约半个小时。

木渎古镇,是中国名镇之一,据说极具江南古镇的特色。虽然到过苏州多次,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心想晚上的时候必然要去古镇走走的,也算是假公济私那么一回。

会议是枯燥的,若不是中间休息二十分钟,恐怕我早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休息的当口去前台订了房间,据说是团体优惠价一个标间也300,看着LOGO上面四个小星星心里希望设施不要太让人失望。

会议结束的时候去房间内看了看,实在不如有些城市的三星级。急急打开电脑准备回复几封邮件,却发现房间内并没有网线,而且也没有WLAN信号,有些泄气。

跟涛先生约好吃完晚餐去古镇看看,好歹也弄个到此一游什么的。二人信步在商业气息十分浓烈的街道,路灯有些灰暗。走出好几公里想想不对,正好碰上一个看上去一对似乎穿着校服的学生走来,就走上前去问:同学,请问古镇在什么地方?就是旅游去的那里?说这话时我打量着面前这一对小男女,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校服,自己还叫人家同学。但既然已经叫了,就没有收回来的理由。好在那位姑娘细心地给我们指引了道路,连道谢谢后与涛先生折回头来,走过了。

走了一段后,还是没有看到古镇的影子,涛先生又跑去问了一位先生,那先生用手一指:这不就是古镇吗?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他身后一个院落里停了很多的汽车,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停车场。我与涛先生走了进去,里面黑灯瞎火的,一点也没有旅游景点的意思。就又问了人,说是不是晚上古镇不开放的。那人答道,晚上哪会开的,白天。

没有办法,只得打道回酒店。路过一个叫香港街的小巷,涛先生说给孩子买点特产回去意思一下,我两脚已经灌铅,却又不好意思先回去,不然就有不仗义之嫌。进到巷子里以后才发现到处是各色的歌厅、酒吧等,哪里有什么土特产可卖。我告诉涛先生,你在内地大凡看见有用香港这两个字命名的,要么是纸醉金迷之所,要么是地痞横行之处。

回到酒店路过大厅的时候,涛先生去咨询去火车站的乘车路线,我则在大厅的北面无意看到了一个商务房的标识牌,仔细看了上面的字,“本商务房提供宽带上网服务,费用为每小时18元(以半小时计),使用自己的电脑设备每小时收费10元。”原来不给上网都留着赚钱呢,这真让人感觉很糟糕。

在房间里,只能用手机连着笔记本上网了,匆匆回复了几封邮件,看来这传说中的木渎古镇只能给我留下一个平淡无奇的记忆了。

2007/10/20

生亦难来死亦艰

很困,却睡不着。屋外已是深秋的凉意,路灯下的雾气氤氲在环状的帷幕里。这样的季节,会想起昨夜伊人归来的绮梦,又或者飘散的梧桐叶子落尽了车篓,让整个秋天很沉很沉。

在被窝里,有点儿冷。听到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叹息,这一分一秒消失掉的生命。

或者糊涂,或者认真。或者在辗转里,似这天气般湿冷。

你告诉我,不要在接近隆冬的时光里种下一朵本该属于春天的花,即使盛开,它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想抓住这飞纵的许诺,赶在梦想落空前传出最后的钟声。隔阻在这命运的篱番,不是没信心,只因不确定。

2007/10/18

[转载小说] 寂静之城(多么可怕的预言)

作者:马伯庸

美利坚合众国,2015年,纽约。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阿瓦登正趴在电脑前面睡觉。电话铃声十分急促,尖锐 ,每一次振动都让他的耳膜难受好久。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十分不情愿地爬起来 ,觉得脑子沉滞无比。

  其实他的脑子一直就很沉滞,这种感受既然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他身处 的房间很狭窄,空气不很好,唯一的两扇窗户紧闭着——即使打开窗户也没用,外 面的空气更加浑浊。这是一间大约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屋子,屋子墙壁上泛黄的墙纸 有好几处开始剥落,天花板上的水渍渗成奇怪的形状;一张老式的军绿色行军床摆 在墙角,床腿用白漆写着编号;紧挨着行军床的是一张三合板制成的电脑桌,桌上 摆着一台浅白色的电脑,机箱后面五颜六色的电线纠缠在一起,把它们自己打成一 个古怪的死结,杂乱无章地蔓延到地板与墙角,仿佛常春藤一样。

  阿瓦登走到电话前,慢慢坐到地板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话,手却没有动。这 部古怪的东西是老式的按键式电话,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这是阿瓦登有一次去费城出差时偶尔在一家杂货店里买到的;他拿回家以后稍微修理了一下,发现居然还能用,这让他当时小小地兴奋了一阵子。

  电话继续在响着,已经是第七声。阿瓦登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去接听了。于是他弓下腰,用两个指头拈起电话,慢慢把电话放到耳边。

  "请说出你的网络编号?"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并不急噪,事实上它也不带其他任何的感情色彩,因为这是电脑合成的人工智能语音系统。

  "19842015"

  阿瓦登熟练地报出一连串数字,同时开始觉得胸有些更闷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些空洞的电子声音, 他有时候想,假如打过电话来的是一位声音圆润的女性该多好。阿瓦登知道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这幻想会让他的身体得到几秒钟的舒缓。

  话筒里的声音仍旧在继续着。

  "关于你在十月四日提交的网络论坛用户注册申请已经被受理,经有关部门审查后确认资格无误,请在三日内持本人身份证件、网络使用许可证及相关文件前往办理登记手续,并领取用户名及密码。"

  "知道了,谢谢。"

  阿瓦登谨慎地选择词语,同时努力挤出一副满足的微笑,好象话筒的另一侧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样。放下电话,阿瓦登先是茫然地盯着它看了大约两分钟,然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腕,坐回到电脑前面,缓慢地推动了一下鼠标。

  电脑屏幕"啪"地一声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登陆的界面,还有一行英文:"请输入你的网络编号和姓名。"阿瓦登将那八位数字敲进去,又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点击"登陆"。随即机箱的指示灯开始频繁地闪动起来,整个机器发出细微的噪音。

  每一个使用互联网的人都有一个网络编号,没有这个编号,就无法连接进互联网络。每一个编号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只有一个;这是使用者在网上的唯一代号,既不能修改,也不能取消。这些编号分别对应着使用者身份证上的名字,因此19842015就是阿瓦登,阿瓦登就是19842015.阿瓦登知道有些记忆力不好的人会把自己的编号印在衣服的后面,那看起来颇为滑稽,也容易引发一些不正当的联想。

  有关部门说使用网络实名制是为了规范网络秩序方便管理,杜绝因匿名使用网络而产生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和混乱。阿瓦登不太清楚那一系列重大问题会是什么,他自己没试过用假名上网,他所认识的任何人里也不曾有人尝试过——事实上,从技术角度来说,他根本没办法匿名登陆互联网络,没有编号就没有权限上网,而编号则连接着他的详细档案,换句话说,没人能在网上隐藏自己。有关部门把这一切都考虑的很周详。

  "有关部门",这是一个语意模糊、但却有着权威与震慑力的词组。它既是泛指,又是确指,其所涵盖的意义相当广泛。有时候,它指的是为阿瓦登颁发网络编号的美国联邦网络管理委员会;有时候它是将最新通告及法规发到阿瓦登EMAIL信箱的服务器;还有时候它是监察网络的FBI特属网络调查科;总之一句话,有关部门是无处不在,无职不司的,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给予指导、监控或者警告,无论你是在网上还是网下。

  简直就象是老大哥一样无微不至。

  电脑仍旧在持续运转着,阿瓦登知道这得花上一阵子。这台电脑是有关部门配发给他的,具体型号和配置阿瓦登并不清楚,机箱是被焊死的,无法打开。于是他拿出一小瓶清凉油,用右手小拇指的指甲挑出一点抹在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从脚下堆积如山的杂物里翻出一个塑料杯子,从桌子旁的饮水机里接了半杯蒸馏水,就着一片镇痛片一饮而尽。蒸馏水穿过喉咙和狭长的食道滑进胃里,空泛的味道让他有些恶心。

  音响里忽然传来一阵美国国歌的旋律,阿瓦登放下杯子,重新把目光投到电脑上去。这是已经连入互联网络的标志。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是有关部门的通告,白底黑色四号字,里面陈述了使用互联网的意义以及最新的规章制度。

  "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音响里传来激昂的男性呼声,阿瓦登不大情愿地跟着大声念了一遍。"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这段呼号持续了三十秒钟,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写着"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标语的桌面背景。另外一个窗口慢慢浮上开,上面开列出几个选项:工作、娱乐、电子信箱和BBS论坛。其中BBS选项呈现灰色,说明这项功能还没有开通。

  整个操作系统简洁明了,这台电脑的浏览器没有地址输入栏,只是在收藏夹里有几个无法修改的的网站地址。理由很简单,这些网站都是健康向上的,假如其他站点和这些网站一样,那么只保留这些网站就够了;假如其他站点与这些网站不一样,那么就是不健康的,是低级趣味,不能保留。这是有关部门精心设计的,是为了公民的精神健康着想,生怕他们受到不良信息的侵染。

  阿瓦登首先点开了"工作",一连串和他工作相关的站点列表与相关软件在电脑上显示出来。阿瓦登是一名程序员,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根据上级的要求编写程序。这份工作很无聊,不过可以保证他有稳定的收入。他不知道自己的源代码会被用到哪里去,上级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他打算继续昨天的工作,但是很快发现自己很难继续下去。阿瓦登觉得今天的情绪比以前要烦躁,无法集中精神,大脑还是很呆滞,胸口仍旧发闷。他试图娱乐自己,但是他发现"娱乐"选项里只有纸牌与挖地雷,根据有关部门的说法,这是两个健康的游戏,没有暴力,没有色情,不会让人产生犯罪冲动,也不涉及任何政治色彩。据说美国境外也是有互联网络站点的,不过无法连上去,因为本国的互联网络自成格局,独立自主,普通人无法直接连接到国外——IE浏览器没有地址栏,就算知道地址也没有用处。

  "您有一封新邮件。"

  系统忽然跳出来提示,阿瓦登终于找到了可以暂停工作的理由,他很快移动鼠标到电子信箱的选项上,点开,很快一个新的界面出现了。

  "To: 19842015

  From:10045687

  Subject: 模块、已经、完成、当前、项目、是否、开始。"

  阿瓦登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失望。每一次他收到新的电子邮件,都希望能够有一次新鲜的刺激来撞击他日益迟钝的脑神经,每一次他都失望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觉得保持期待至少能够享受到几秒钟快感。就好象他期待着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圆润温柔的女性声音一样。不给自己一些渺茫的希望,阿瓦登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的。

  这封信很简短,但是内容很充实。19842015是阿瓦登的网络编号,而10045687则是他的一位同事的编号,这种工作性质的信件通常都以编号相称。信的内容是几个不连续的英文单词,这是有关部门所提倡的一种电子邮件书写方式,因为这样可以方便软件检查信件中是否含有敏感词汇。

  阿瓦登打开回信的页面,同时另开了一个窗口,打开一份名字叫做"网络健康语言词汇列表"的TXT文档。这是有关部门要求每一位网民所必须使用的词汇。当他们书写电子邮件或者使用论坛服务的时候,都得从这个词汇列表中寻找适合的名词、形容词、副词或者动词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一旦过滤软件发现网民使用了列表以外的词,那么这个词就会被自动屏蔽,取而代之的是"请使用健康语言"。

  "屏蔽"是个专有名词,被屏蔽的词将不允许再度被使用,无论是在书信里还是口头都不允许。讽刺的是,"屏蔽"一词本身也是被屏蔽的词汇之一。

  这个列表是经常更新的,每一次更新都会有几个词在列表上消失,于是阿瓦登不得不费劲脑汁寻找其他词语来代替那个被屏蔽掉的词语或者单字。比如在以前,"运动"这个词是可以使用的,但后来有关部门宣布这也是一个敏感词汇,阿瓦登只好使用"质点位移"来表达相同的意思。

  他对照着这份列表,很快就完成了一封文字风格与来信差不多的EMAIL——健康词汇表迫使人们不得不用最短的话来表达最多意思,而且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修辞,所以这些信件就好象是那杯蒸馏水一样,淡而无味,阿瓦登有时候想,他早晚也会和这些水和信一样腐烂,因为这些信是他写的,水是他喝的。

  接下来阿瓦登启动检查软件先扫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无意中加入什么敏感词汇。等这一切都完成后,他按下了发送键,邮件被送出去了

  阿瓦登没有留下备份,因为他的机器里没有硬盘,也没有软驱、光驱或者USB接口。这个时代宽带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发展,应用软件可以集中在统一的一个服务器中,个人用户调用时的速度丝毫不会觉得迟滞。因此个人不需要硬盘,也不需要本地存储,他们在自己电脑里写的每一份文档、每一段程序、甚至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自动传送到有关部门的公共服务器中,这样便于管理。换句话说,阿瓦登所使用的电脑,仅仅具备输入和输出两种功能。

  完成了这封信后,阿瓦登再度陷入了软绵绵的焦躁状态,这是一个连续工作了三天的程序员的正常反应。这种情绪很危险,因为它让人效率低下精神低迷,而且没有渠道发泄。"疲劳"、"烦躁"以及其他负面词汇都属于危险词汇,如果他写信给别人抱怨的话,那么对方收到的将会是一封写满"请使用健康语言"的EMAIL.

  这就是阿瓦登每天的生活,今天比昨天更糟糕,但应该比明天还稍微好一点。事实上这个叙述也很模糊,因为阿瓦登自己并不清楚什么是"好一点",什么是"更糟糕"。"好"与"坏"是两个变量,而他的生活就是一个定量,只有一个常数叫"压抑"。

  阿瓦登推开鼠标,把脑袋向后仰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至少"呼"这个字还没有被屏蔽)这是空虚的表现,他想哼些歌,但却又不记得什么,转而吹了几下口哨,但那听起来与一只生了肺结核的狗差不多,只得做罢。有关部门象幽灵一样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他无法舒展自己的烦闷。就好象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刚一张口就被灌入泥水,甚至无法大声呼救。

  他的头不安分地转了几转,眼神偶尔撇到了摆在地板上的老式电话机,他忽然想到还必须要去有关部门申请自己的BBS论坛浏览许可证。于是他关掉"工作"和"电子邮件"窗口,退出了网络登陆。阿瓦登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很高兴能够暂时摆脱互联网络,在那上面他只是一串枯燥的数字和一些"健康词汇"的综合体。

  阿瓦登找出一件破旧的黑色呢子大衣,那件大衣继承自他的父亲,袖口和领子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个别地方有灰色的棉花露出来,但还是很耐寒。他把大衣套到身上,戴上一副墨绿色的护镜,用过滤口罩捂住嘴。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听者"别在耳朵上,然后走出家门去。

  纽约的街上人很少,在这个时代,互联网的普及率相当地高,大部分事务在网上就可以解决,有关部门并不提倡太多的户外活动。太多的户外活动会导致和其他人发生物理接触,而两个人发生物理接触后会发生什么事则很难控制。

  "旁听者"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而发生的,这是一种便携式的语言过滤器,当携带者说出敏感词汇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发出警报。每一位公民外出前都必须要携带这个装置,以便随时检讨自己的言语。当人们意识到旁听者存在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沉默,至少阿瓦登是如此。有关部门正逐步试图让网络和现实生活统一起来,一起"健康"。

  这时候正是11月份,寒风凛冽,天空漂浮着令人压抑的铅灰阴云,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仿佛落光了叶子的枯树,行人们都把自己包裹在黑色或灰色的大衣里面,浓缩成空旷街道上的一个个黑点飞快移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将整个纽约笼罩起来,不用过滤口罩在这样的空气里呼吸将会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距离上一次离开家门已经有两个月了吧,阿瓦登站在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不无感慨地想,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很陌生,泛黄,而且干燥。那是上一次沙尘暴的痕迹。不过沙尘暴这个词也已经被屏蔽了,因此阿瓦登的脑海里只是闪过那么一下,思想很快就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站在阿瓦登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高个男人。他先是狐疑地看了阿瓦登一眼,看到后者沉默地沉在黑色大衣里,他的两只脚交替移动,缓慢地凑了过去,装做漫不经心对阿瓦登说:

  "烟,有吗?"

  男人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而且词与词之间间隔也足够长。这"旁听者"还没有精密到能够完全捕捉到每一个人语速和语调的程度,因此有关部门要求每一位公民都要保持这种说话风格,以方面检测发言人是否使用了规定以外的词汇。

  阿瓦登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回答说:

  "没有。"

  男人很失望,又一次不甘心地张开嘴。

  "酒,有吗?"

  "没有。"

  阿瓦登又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烟和酒了,也许是缺货的关系吧,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旁观者"这一次却没有发出警报。以阿瓦登的经验,以往一旦烟、酒或者其他生活必需品发生短缺现象,这个词就会暂时成为被屏蔽掉的敏感词汇,直到恢复供给为止。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疲惫,红肿的眼睛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的特征,这是长时间挂在网上的关系。他的头发蓬乱,嘴边还留着青色的胡子碴,制服下的衬衣领口散发着刺鼻的霉味。能看的出,他也很久不曾到街上来了。

  阿瓦登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上空荡荡的,没有挂着那个银灰色的小玩意"旁听者",这实在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不携带"旁听者"外出,就意味着语言不会再被过滤,一些不健康的思想和言论就有可能孳生,因此有关部门相当严厉地规定公民上街必须携带旁听者。而这个男人的耳朵旁却什么也没有。阿瓦登暗暗吃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提醒还是装做没看到。他暗自想,也许向有关部门举报会更好。

  这时候那个男人又朝他靠近了一点,眼神变的饥渴起来。阿瓦登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这难道是一次抢劫?还是说他是个压抑太久的同性恋者?那个男人忽然扯住他的袖子,阿瓦登狼狈地挣扎却没有挣开。出乎他的意料,那个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大吼一声,用一种阿瓦登已经不太习惯了的飞快语速向他倾泻起话语来。阿瓦登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的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和你多几句话,就几句,我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我叫斯多葛,今年三十二岁,记得,是三十二岁。我一直梦想有一套在湖边的房子,有一副钓鱼竿和一条小艇;我讨厌网络,打倒网管;我妻子是个可恶的网络中毒者,她只会用枯燥乏味的话叫我的网络编号;这个城市就是一个大疯人院,里面大疯子管着小疯子,并且把所有没疯的人变的和他们同样疯狂;敏感词汇都去他X的,老子受够了……"

  男人的话仿佛一瓶摇晃了很久然后突然打开的罐装碳酸饮料,迅猛,爆裂,而且全无条理。阿瓦登惊愕地望着这个突然狂躁起来的家伙,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对他产生了一点同情,那种"同病相怜"式的同情。男人的话这时候已经从唠叨变成了纯粹谩骂,全部都是最直抒胸臆的那种。阿瓦登已经有五、六年不曾说过这些脏话,最后一次听到这些也是四年前。有关部门认为这都有碍精神文明,于是全部都屏蔽掉了。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在公众场合对着他大吵大嚷,似乎要将被屏蔽掉的敏感词汇一口气全倒出来。他的目光和手势并不针对任何人,甚至也不针对阿瓦登,更象是在一个人在自说自话。阿瓦登的耳膜似乎不习惯这种分贝,开始有些隐隐做痛,他捂着耳朵,拿不定主意是干脆逃掉还是……这时候,远处街道出现两辆警车,一路闪着警灯直直冲着这座公共汽车站而来。

  警车开到站台旁时,男人仍旧在痛骂着。警车门开了,涌出了五、六名全副武装的联邦警察。他们扑过去将那个男子按在地上,用橡皮棍痛打。男人两条腿挣扎着,嘴里的语速更快了,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其中一名警察掏出一卷胶带,"嚓"地一声扯下一条向男人的嘴贴去。男人在嘴被胶带封住之前,突然提高嗓门,冲着警察痛快无比地喊了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阿瓦登看到他的表情由疯狂变成享受,面带着微笑,似乎完全陶醉在那一句话所带来的无上快感和解脱感中

  联邦警察们七手八脚地将男人送进了警车,这时才有一名警察走到了阿瓦登的跟前。

  "他,是,你朋友?"

  "我,不,认识。"

  警察盯了他一阵,取下他耳朵上的"旁观者"查看记录,发现他并没有提及任何敏感词汇,于是重新给他戴回去,警告他说那名男子说的全部都是极度反动的词汇,要求他立刻忘掉,然后转身押着那男子离开了。

  阿瓦登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有一瞬间涌现出一种冲动,也想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大喊一声"FUXKYOU, YOUSONOFBITCH"那一定很爽快,他心里想,因为那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享受。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是妄想的一种,"旁观者"紧帖在耳朵上的冰凉感觉时刻提醒着他。   街上很快就恢复了冷清,十分钟后,一辆公共汽车慢吞吞地开进站里,锈迹斑斑的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电子女声响彻整个空荡荡的车厢:"请乘客注意文明用语,严格按照健康词汇发言。"

  阿瓦登把自己缩进大衣,压抑住自己异样的兴奋,决定继续保持沉默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公共汽车到了目的地。从破碎的车窗玻璃里吹进来的寒风让阿瓦登脸上挂起一层暗灰色的霜气,面部被风中的沙砾和煤渣刮的生疼。他听到电子女声报出了站名,就站起身来,象一条狗一样抖抖身上的土,走下车去。

  车站对面就是阿瓦登要去的地方,那是有关部门负责受理BBS论坛申请的网络部。这是一间五层的大楼,正方形,全水泥混凝土结构,外表泛灰。如果没有那几个窗户的话,那么它的外貌将与水泥块没有任何区别:生硬、死气沉沉,让蚊子和蝙蝠都退避三舍。

  BBS论坛是一种奇特的东西,从理论上来讲它完全多余,BBS的功能完全可以由EMAIL新闻组来取代,后者更容易管理和审查。而且申请使用BBS论坛资格不是件容易的事,申请人必须要通过十几道手续和漫长的审查才能有浏览资格,浏览资格三个月才会被允许在指定论坛发布帖子,至于自己开设BBS则几乎是不可能。

  因此真正对BBS有兴趣的人少之有少。阿瓦登当初之所以决定申请BBS论坛资格,纯粹是因为他那种模糊但却顽强的怀旧心态,就好象他从杂货店里买的那部老式电话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找麻烦,也许是为了给生活带来些刺激,还是说为了强调自己和曾经旧时代的那么一点点联系,也许两者兼有之。

  阿瓦登恍惚记得在他小的时候,互联网与现在并不太一样。并不是指技术上的不同,而是一种人文的感觉。他希望能通过使用BBS论坛回想起一些当年的事情。

  阿瓦登走进网络部的大楼,大楼里和外面一样寒冷,而且阴森。走廊里没有路灯,蓝白色调的两侧墙壁贴满了千篇一律的网络规章条文与标语,冰冷的空气呼吸到肺里,让阿瓦登一阵痉挛。只有走廊尽头的小门缝隙里流泻出一丝光亮,小门的上面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网络部BBS论坛科。"

  一走进这间屋子,阿瓦登立刻感觉到一阵温洋洋的热气。屋子里的暖气(或者是空调)开的很大,让阿瓦登冻麻了的手脚和脸麻酥酥的,有些发痒,他不禁想伸出手去挠挠。

  "公民,请您站在原地不要动。"

  一个电子女声忽然从天花板上的喇叭里传来,阿瓦登触电似地把手放下,恭敬地站在原地不同。他借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这屋子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狭长形的大厅,一道拔地而起的大理石柜台象长城一样将房间割裂成两部分,柜台上还装着一排银白色的圆柱形栅栏,直接连到天花板。屋子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观赏植物,没有塑料鲜花,甚至没有长椅和饮水机。

  "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美国万岁。"

  阿瓦登跟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请前往八号窗口。"

  电子女声的语调很流畅,因为这是电脑制作出来的,因此没有敏感词汇的限制。

  阿瓦登转头看到在自己右手边的不远处,大理石柜台上的液晶屏幕显示着八号的字样。他走过去,拼命抬起头,因为柜台实在太高了,他只能勉强看到边缘,而无法看到柜台另一侧的情形。不过他能听到,一个人走到柜台对面,坐下去,并有翻动纸张与敲击键盘的声音。

  "请把文件放入盒子里。"

  柜台上的喇叭传来命令。出乎意料,这一次在喇叭里的声音却变了。虽然同样冷漠枯燥,但阿瓦登还是能分辨出它与电子女声的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女性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柜台太高了。

  "请把文件放入盒子里。"

  声音又重复了一次,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似乎对阿瓦登的迟钝很不满。

  "是的,这是真正的女声……"阿瓦登想,电子女声永远是彬彬有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他把相关的电子身份证、网络许可证、网络编号和敏感词汇犯罪记录等一系列个人资料卡片一起放进柜台外的一个小金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插进柜台上一个同样大小的凹槽中,关好门。 很快他听到"唰"的一声,他猜测这也许是对面的人——也许是个女人——将盒子抽出去的声音。

  "你申请BBS服务的目的是什么?"

  喇叭后的女声浸满了纯粹事务性的腔调。

  "为了、提高、互联网络、工作效率、为了、缔造、一个、健康、的网络、环境,更好地、为、祖国、做出、贡献。"

  阿瓦登一字一句地回答,心里知道这只是一道官方程序,只需要按标准回答就可以。

  对面很快就陷入沉默,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喇叭再度响起。

  "最后手续确认,你已经获得BBS论坛浏览权。"

  "谢谢。"

  "砰"的一声,金属盒子从柜子里弹了出来,里面除了阿瓦登的证件以外还多了五张小尺寸光盘。

  "这是有关部门核发给你的BBS论坛统一用户名与密码,BBS论坛列表、互联网BBS论坛使用指南及相应法规、以及最新健康网络词汇列表。"

  阿瓦登向前踏了一步,从盒子里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拿出来,揣进大衣的大兜里。那些东西其实是可以全部放在同一张光盘里的,不过有关部门认为每一张光盘装一份文件有助于用户理解这些文件的严肃性和重要性,并产生敬畏

  他心里盼望着那个喇叭能再说两句。让他失望的是,对面传来的是一个人起身并且离开的声音,从脚步声的韵律判断,阿瓦登愈发相信这是一名女性。

  "手续办理完毕,请离开网络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甜美空洞的电子女声从天花板上传来,阿瓦登厌恶地抽动鼻翼,拿手揉了揉,转身离开这间温暖的大厅,重新进入到寒冷的走廊。

  在回家的路上,阿瓦登蜷缩在公共汽车上一动不动,顺利申请到BBS的使用权让他有些虚无缥缈的兴奋。他闭着眼睛,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躲开破窗而入的寒风,右手在兜里不断摩挲那一系列光盘,还在怀念着那一个神秘的女声。

  如果能再一次听到该多好,他不能抑制自己这样的想法,同时用拇指的指肚在光盘上轻轻地摩擦,幻想这几张光盘也曾经被她的手触摸过。他兴奋的几乎也想破口大骂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真奇怪,那名男子的骂声在他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并时不时不自觉地滑到唇边。

  忽然,他的手指在光盘上发觉到一丝异常的感觉。阿瓦登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确认周围一个乘客也没有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光盘全拿出来,就着窗外的光亮仔细端详。

  阿瓦登很快注意到,在装有BBS论坛列表的光盘背面,被人用指甲轻轻地划了一道刮痕。这条刮痕很轻,如果不是阿瓦登仔细地抚摩光盘的话,是很难发觉到的。这条刮痕很奇特,是一条直线,而在这条直线末端的不远处,则是另外一条极短的刮痕,似乎刻意想弯成一个圆点。整体看上去就好象是一个叹号,或者倒过来说,象是字母i.

  很快他在其他四张光盘上也发现了类似的刮痕,它们造型都不同,但都似乎代表着某种符号。阿瓦登回想起喇叭里那个女声最后一句提到过的文件顺序,于是把这五张光盘按照BBS论坛统一用户名与密码、BBS论坛列表、互联网BBS论坛使用指南、相应法规、以及最新健康网络词汇列表的顺序排列好,接着依次把那五道刮痕用手指临摹到汽车窗户上。很快那些刮痕构成了一个英文单词:

  title

  题目?这是什么意思?

  阿瓦登看着这个单词莫名其妙,这究竟是纯属无意的痕迹,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时候汽车停住了,又有几名乘客走上车来。阿瓦登挪动一下身体,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在车窗上写出来的字迹,然后装做打呵欠的样子抬起袖子,轻轻把那五个字母擦掉。

  阿瓦登暗自庆幸,如果他没有在现在发现这些光盘上的痕迹,那么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发觉了。按照规定,个人电脑是不允许使用任何存储存设备的,因此阿瓦登的电脑并没有光驱。他下一步所要做的是将这些光盘送交到管区网络安全部,由他们将光盘内资料登陆到服务器中,再转发给阿瓦登。这是为了防止个人私自在家里制造、阅读或者传播黄色或者反动信息,网络安全部发出的通告是这么解释的。联邦的网络警察经常会突入到个人家中进行临时检查,看用户是否非法拥有信息贮存设备,阿瓦登曾经亲眼见过一个邻居被警察带走,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私自藏了一张光盘在家里——其实他只是打算拿那个当茶杯垫用。那个邻居再没回来过。

  无论这些符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它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让阿瓦登感觉到兴奋。怀旧与渴望新奇是阿瓦登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两根精神支柱,否则他会与这座城市一样变的僵硬,然后窒息而死。

  他先来到网络安全分部,将光盘交给那里的负责人,负责人反复地检查光盘和阿瓦登的表情,好象所有使用BBS论坛的人都不可信赖一样。末了负责人终于找不到什么破绽,只得将光盘收下,然后举起右手,阿瓦登和他一起高呼"缔造健康的互联网络"。这句话是唯一被允许可以连贯着被说出来的句子。

  回到家里,阿瓦登脱掉大衣,摘了过滤口罩,将旁观者扔到了行军床上,然后整个人也倒进枕头里。每次出去外面都会让他疲劳,这一半是因为他孱弱的肉体已经不大适合室外活动;另外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必须花费大量的精力来应付旁观者。

  过了四十分钟,他才悠悠地醒过来,头还是和平常一样地疼,胸口还是一如既往地闷。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以后,阿瓦登爬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按程序登陆上网络,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遍信箱。

  信箱里有七、八封新的信件,其中两封是同事发来的事务信。另外五封则是网络安全部发给他的,内容就是他送交的那几张光盘。

  阿瓦登打开了包含有BBS论坛的用户名、密码和BBS论坛列表的两封信。他看到自己的论坛通用用户名叫做19842015,和自己的网络编号完全一样,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依稀记得在小的时候,BBS论坛的用户名是可以自己决定的,而且每一个论坛都可以不同,一个人在网上并不单只是一串枯燥数字。

  小时候的记忆往往是跟童话和幻想混杂在一起,未必与实际相符。现实中你只能使用有关部门指定的用户名和密码,理由很简单,用户名和密码内也可能含有敏感词汇

  阿瓦登又打开了那份BBS列表,全部都是有关部门开设的官方论坛,没有私人的——事实上个人能够合法持有的电脑设备从技术上来说也无法架设新BBS——这些论坛的主题各有侧重点不同,但基本上是围绕着如何更好响应国家号召,缔造健康互联网络来说的。比如其中一个电脑技术论坛,主题就是如何更好地屏蔽掉敏感词汇。

  居然在这些论坛中还有一个是关于游戏的。里面正在讨论的是一个如何帮助别人使用健康词汇的网络游戏,玩家可以操纵一名小男孩在街上侦察,看是否有人使用了敏感词汇,小男孩可以选择上前指责或者通知警察,抓到的人越多,小男孩得到的褒奖就越高。

  阿瓦登随便打开了几个论坛,里面的人都彬彬有礼,说话很"健康",就好象街上的那些行人一样。不,准确地说,比街上的气氛还要压抑。在街上的人也许还有机会保留一下自己的小动作,比如阿瓦登刚才在公共汽车上就偷偷地写了TITLE五个字母;而在网上论坛,人的最后的一点隐私也全被暴露出来,有关部门随时可以调看你的一切行动,无从遁形,这就是科学技术发展所带来的进步。

  一阵失落和失望袭上阿瓦登的心头,他合上眼睛,把鼠标甩开,重重地向后靠去。原来他天真地以为BBS论坛也许会少许宽松一些,现在看来甚至比现实中更叫人窒息,他感觉到自己好象陷入沉滞的电子淤泥之中,艰于呼吸。"FUXKYOU, YOUSONOFBITCH"再一次涌现到他的唇边,强烈无比,要化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

  忽然,他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title,那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五张光盘里或许隐藏着什么?也许这跟title有关系?

  阿瓦登想到这里,把目光重新转向电脑屏幕,仔细去看网络安全部发来的五封信的title部分。五张光盘各隐藏着一个字母,凑到一起就是title,那么按照这个方式,那五封EMAIL的title凑到一起,就变成了一句话:去用户学习论坛。"

  阿瓦登记得刚才他确实看到其中一个论坛的名字叫做"用户学习",于是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连接到这个论坛去。他希望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用户论坛是一个事务性论坛,里面是一些关于BBS用户资料的投诉帖和管理帖,斑竹的是一个叫19387465的人;发帖的人和回帖的人数量都很少,里面冷冷清清的。阿瓦登打开帖子列表,按照刚才的规律去搜寻每一个帖子的标题,并把它们综合到一起,很快他就得到了另外一句话:   "每周日辛普森大楼5层B户。"

  又是一个谜团,阿瓦登想。但这却坚定了他的信心,这其中必定隐藏着玄机。光盘、EMAIL和BBS论坛,连续三次都可以通过首词组组合的方式得到暗示,绝非巧合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有关部门的官方文件中隐藏着这样的信息呢?每周日在效率大楼5层B户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阿瓦登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兴奋感,未知事物的新奇刺激着他麻木很久的神经。更重要的是,这种在有关部门正式文件中玩弄的文字技巧,叫他有一种喘息的快感,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面罩上几个透进空气的小孔。

  营造健康的互联网络。

  FUXKYOU, YOUSONOFBITCH.

  阿瓦登盯着屏幕上的桌面背景,用嘴唇比出了那句粗话的口型,并且比出了中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瓦登一直处于一种潜藏的兴奋状态,就象是一个摆出无辜表情嘴里却藏着糖果的小孩子,在大人转身过去之后露出狡黠的笑容,尽情享受心中藏有秘密的乐趣。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健康词汇在列表里又少了几个,窗外的空气又浑浊了几分,这已经是生活的常态。阿瓦登自己已经开始拿网络健康词汇表当日历来用,划掉三个词就证明过了三天,划掉七个就证明过了一周,于是周日终于到来了。

  阿瓦登抵达辛普森大楼的时间是中午,暗示的句子里并没有指明时间,阿瓦登认为在中午前往应该是比较可以接受的。当穿着深绿军大衣,耳朵上别着旁观者的阿瓦登来到辛普森大楼的入口时,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地跳跃起来。他在上一星期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景,而现在这个谜底就要揭晓了。无论在周日效率大楼会发生什么,也不会比现在的生活更加糟糕,阿瓦登心里想,所以他并不怎么害怕。

  他走进大楼内部,发现这里的人也很少,空旷的走廊里只听到他哒哒的脚步声与回音。一部老电梯里贴着"缔造美好网络家园"的广告,以及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男性头像海报,背景是星条旗,他在纸里用右手食指指向观看者,头上写着一行字是"公民,请使用健康词汇。"阿瓦登厌恶地转过身去,发现另外一侧也贴着同样的海报,避无可避。

  值得庆幸的是五楼很快就到了,电梯的门一开,对面的门上就赫然挂着B户的牌子。门是掉了漆的绿色,门框上还点了几滴墨水,一部简易的电子门铃挂在右上角。

  阿瓦登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按电纽。

  电铃响起,很快屋子里传来脚步声。阿瓦登觉得这脚步的韵律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门"咔拉"一声被打开一半,一名年轻女子一手握着把手,把身体前倾望着阿瓦登,警惕地说:

  "你,找谁?"

  女子疑惑地问道。阿瓦登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就是那个在网络部BBS论坛科柜台后面的女性。她很漂亮,穿着墨绿色绒线衫,头上梳着这时代流行的短发,皮肤特别的白,只有嘴唇能看到一些血色

  看着女子的眼神,一瞬间阿瓦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他举起右手,轻声回答说:"title."

  阿瓦登不知道这句话能否奏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回答了。他紧张地望着那女子,假如那女子忽然报警,那么自己就会被抓起来仔细审问为什么无缘无故跑到陌生人家里。"肆意游走罪"只比"使用敏感词汇罪"轻那么一点。

  女子听到他这么说,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只是把头幅度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右手谨慎地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阿瓦登刚要张口,那女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吓的他把话又吞回去了,乖乖地跟着她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女子首先做的就是把门关好,然后拉起来一层铅灰色的门帘挡在门口。阿瓦登不安地眨着眼睛,趁她拉门帘的时候环顾四周。这屋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在厅里摆放的是一套双人沙发与一个茶几,茶几上居然还有几束红紫色的塑料花。靠墙是电脑桌和电脑,墙上挂着普通的白色日历, 但被主人用粉红色的纸套了边,看起来颇为温馨。一盏粗笨的日光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上面象是恶作剧一样挂了几缕绿色的电线,象是垂下藤蔓的葡萄架。阿瓦登注意到厅口的鞋架上有四双鞋,尺码不同,说明今天的客人并不只他一个。

  阿瓦登正踌躇不安,忽然女子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朝里面走。于是两个人穿过客厅另一侧的短小回廊来到其中一间卧室。卧室上挂着同样质地的铅灰色帘子,女子伸手举起帘布,推开了门。阿瓦登迈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名面带微笑的人类,以及一间用真正的鲜花装点的房间。屋子里有很多旧日记忆里的古老物品,比如一幅印象派的油画、一尊乌干达木雕,甚至还有一个银烛台,唯独没有电脑。

  他正在迟疑,女子也进了屋子。她谨慎地拉好门帘关上门,将耳边的旁观者取下,回过身来对阿瓦登用曼妙的声音说道:

  "欢迎加入说话会!"

  "说话会?"

  出于习惯,阿瓦登并没有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因为他不确定是否"健康",只是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在这里你可以随便说话,这个该死的东西不会起作用的。"女子把自己的旁观者晃了晃,那个小东西象死掉了一样,对女子句子里两个敏感词汇"随便"和"该死"充耳不闻。

  阿瓦登一下子想到上星期在公共汽车站前碰到的男子,如果他摘下旁观者,会不会也会落到同一境地呢?那女子见他犹豫不决,指了指门口的铅灰色门帘说:"放心好了,这里是可以屏蔽掉旁观者信号的,不会有人觉察到。"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阿瓦登一边摘下耳朵上的旁观者,一边小声说道,语调还是改不了那种有关部门规定的说话方式。

  "这里是说话会,是一个完全自由场所,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请不要拘束。"

  另外一个人起身对他说道,这是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鼻梁上的眼镜非常地厚。

  阿瓦登嗫嚅着,却找不到发音的焦点,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显得窘迫不堪,脸都要红起来。女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可怜的家伙,不用太紧张,每一个刚到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她把手搭到阿瓦登的肩上:"我们其实见过的,当然,我见过你,而你没见过我。"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解下来,原来她留的是一头齐肩的乌黑长发,头发披下来的一瞬间阿瓦登觉得她真的很美。

  "我……我记得你,记得你的声音。"阿瓦登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虽然不够流畅。

  "是吗,那可太好了。"女子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递给他一杯水。阿瓦登注意到这是一个款式古老的茶杯,上面还刻着花纹,杯子里的水带着浓郁的香气,阿瓦登尝了一点,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对喝惯纯净水的舌头来说刺激格外地大。让他觉得浑身一下子被注进了许多活力。

  "弄到这个可不容易,我们也不是每周都能喝到。"女子坐到他身边,两只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集会的?"

  阿瓦登把发现光盘暗示的过程说了一遍,其他四个人都赞许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脑筋还没被陈腐的空气腐蚀掉。"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称赞道,他的嗓门大的要命。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表示赞同。

  "这正是天生的说话会成员,聪明、敏锐,而且不甘屈从于沉默。"

  "那么。"胖子提议,"先让我们鼓掌欢迎说话会的新成员吧。"

  于是四个人鼓起掌来,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一片掌声。阿瓦登羞涩地举起杯子做回应,他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等到掌声稍息,他抬起头怯生生地问道:

  "可以问个问题吗?说话会到底是什么?"

  带他进屋的女子伸出食指,在他鼻子前两公分的地方比了一比,解释道:

  "说话会,就是可以畅所欲言的集会。在这里你不必顾忌什么,说出任何你想说的东西。这里没有敏感词汇,也没有健康互联网络。这里是绝对自由的空间,你可以尽情释放你的灵魂,舒展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禁锢与束缚。"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的高亢、奔放,里面饱含了许多早已经被屏蔽掉的词汇,阿瓦登不曾听到这样流畅连贯的话语很久了。

  "我们的宗旨就是,说话,就这么简单。"中年人扶扶眼镜,补充道

  "可是,要说些什么呢?"阿瓦登又问道。

  "任何事情,你心里想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中年人露出宽和的笑容,"尤其是那些被美国政府限制的思想。"

  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集会啊,这分明就是犯罪,阿瓦登心想,但他发觉自己却被这种犯罪慢慢地吸引住了。

  "当然,有件事我们会事先说明。说话会是危险的,每一个成员都冒着被有关部门拘捕的风险。联邦执法人员也随时可能破门而入,以非法集会以及非法使用不合法词语的名义把我们抓起来。你现在有权拒绝加入,并且离开。"

  阿瓦登听到女子的警告,心里一度犹豫起来。但一想到此刻离去的话,那么又要开始持续那种窒息的泥沼生活,他就难以压抑自己的烦闷。阿瓦登第一次发现,原来"说话"对他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他先前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地渴望着说话。

  "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加入你们,说话。"

  "那太好了。唔,那么不妨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女子高兴地说,同时站起身来,把右手搭到胸前,"从我开始。我的名字叫阿尔特弥斯,至于网络编号和身份证号码,让他们见鬼去吧!谁会去管那个!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不是数字。"

  她的话让所有人包括阿瓦登都笑了起来。接着她继续说道:"不过,这其实只是一个假名,这是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假名?"

  "是的,和我户籍本上的名字是不同的。"

  "可是,为什么?"

  "你不会对自己在档案里的名字厌倦吗?我想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好,自己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在这个说话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我们彼此拿这个称呼。"

  阿瓦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很理解阿尔特弥斯的想法。事实上当他在使用网络论坛的时候,也希望能够自己取一个称心如意的名字,而不是被分配一个用户名。

  通过介绍,阿瓦登了解到阿尔特弥斯是网络部BBS论坛管理科的职员,今年23岁,未婚,最讨厌蟑螂和蜘蛛,喜欢缝纫与园艺,屋子里的花就是她偷偷从城市边缘摘回来的。

  接下来是那名中年人,他自我介绍说名字叫兰斯洛特,41岁,是城市电厂的一名工程师;兰斯洛特这名字出自英国的亚瑟王传说,是一名忠贞的骑士。他有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三岁,女孩四岁,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柠檬味道的水果糖。说到这里,兰斯洛特说希望下次聚会能把他们也带了,孩子们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他想教给他们真正的说话。

  那个三十多岁的胖子是网络部的一名网管,叫瓦格纳。这个身份让阿瓦登吃惊不已,他的印象里网管都是些绷着脸全无表情的冷漠生物,但眼前的瓦格纳脸圆滚滚的,油光锃亮,嘴边两条翘起的小胡子神气十足。他喜欢的是雪茄和歌剧,利用网管的特权这两样东西都不难弄到

  "这个能屏蔽掉信号的门帘就是他弄的。"阿尔特弥斯补充说,瓦格纳冲她做了个"乐意为您效劳"的手势,然后点燃了雪茄,把它放到嘴里,很快屋子里就笼罩起一片稀薄的烟雾。

  说话会的第四名成员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性,今年刚满三十。她的名字是杜拉丝,城市日报(那个时代的报纸已经全部都数字化了)的编辑,她比阿尔特弥斯还瘦,颧骨高高耸起,眼窝身陷,两片薄薄的嘴唇即使在最说话的时候也很少分开,看不到牙齿。爱好是饲养狗和猫,尽管她并没有养。

  "那么,到你了。"阿尔特弥斯对阿瓦登说。阿瓦登想了想,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当谈到自己的爱好时候,他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自己喜好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那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想过。

  "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呢?"阿尔特弥斯把手再一次放在他肩上,诱导着问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在这里没有任何限制。"

  阿瓦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机会了,他咳了一声,抓抓头,脱口而出一句响亮的叫喊:"FUXKYOU, YOUSONOFBITCH!"

  在一瞬间,在座的四个人都被他这句话震惊了。瓦格纳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先叼住雪茄,用力鼓掌,然后用右手把雪茄取下来,张嘴大声地赞叹道:"真棒,痛快,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入会誓词。"

  "我宁可听十遍这样的脏话,也不想再去碰那个乏味的电子女声。"兰斯洛特也是一脸陶醉,毫不掩饰自己对电子女声的厌恶。而阿尔特弥斯和杜拉丝全都咯咯地笑起来,杜拉丝发现自己的笑容幅度大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把嘴掩住。阿瓦登觉得他们与其说是觉得新奇,不如说是在享受这句脏话所带来的对体制的蔑视与挑战。

  "那你叫希望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阿尔特弥斯歪着头问。

  "唔……王二。" 阿瓦登沉吟了一下,回答说。这是一个中式的名字,他以前有一个中国人朋友,喜欢讲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名字总是叫王二。

  屋子里的气氛现在完全融洽了,大家都开始谈些比较自然的话题,每个人都摆出了最舒服的姿势,阿尔特弥斯不时拿起茶壶来为大家续水。阿瓦登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地轻松。

  "你知道的。"阿尔特弥斯又给他倒了一杯甜水,"我们一直想把说话会保持在一定规模,平日是没有办法畅所欲言的,我们需要空间。麻烦的是,我们没办法公开征集会员,又不可能直接通过物理接触去寻找,那风险太大。于是兰斯洛特就设计了一套暗示系统,只有发现这些暗示的人才能知道本会的存在。"

  "这套系统考虑到的还不止是安全问题。"兰斯洛特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仔细擦拭了一下,得意地说,"这其实也是一个会员资格验证。说话会所吸纳的成员,必须有智慧,有头脑,内心渴望激情,并且对自由有着渴望。"

  瓦格纳用两根指头夹着雪茄,在事先准备好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大声说道:"据我的经验,申请BBS论坛服务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怀旧,或者说渴望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样的人往往都怀有激情,认为BBS论坛也许能给他们一些与现实不一样的东西——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美国政府对BBS论坛的管理甚至严厉过电子邮件——这暗示着他们心里渴望解脱束缚。因此我们将暗示隐藏在申请BBS论坛的光盘之中,只有申请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暗示。而只有那些有智慧、观察敏锐的人才会发觉到这些暗示的存在,并顺利解读出来,找到这里。"

  "归根到底,说话会也不过是一群渴望自由说话的秘密小团体罢了。"兰斯洛特笑道。

  "你是第二个找到说话会的人,第一个是杜拉丝小姐。"

  阿尔特弥斯告诉阿瓦登。阿瓦登敬佩地看了杜拉丝一眼,后者淡淡地回答道:"这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摆弄文字。"

  阿瓦登想到上一周在公共汽车站碰到的那个疯狂男子,于是把这件事讲给其他成员听。听完之后,兰斯洛特摇了摇头,从嘴唇里滑出一声叹息:

  "这样的事情我也是见过的,我的一个同事就是如此。所以说话会的存在是必要的,这是缓解压力的阀门。长时间的敏感词汇限制会让人都疯掉的,因为他们既无法思考又没办法表达。"

  "这正是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所希望看到的,这样只有傻瓜能够存活下来,一个全是傻瓜的社会是稳定的。" 瓦格纳费力地把自己肥胖的身躯挪了一下位置,轻蔑地说。

  "你也是有关部门的一分子,瓦格纳先生。"阿尔特弥斯一边往茶杯里续了些热水,一边抬头轻声说道。

  "阿尔特弥斯小姐,我只是一个能比普通人多使用几个敏感词汇的普通人而已。"

  大家都笑了起来。阿瓦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说这么多的话,这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经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很快就融进了这个小圈子里,隔阂与陌生感很快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胸闷与头晕等习惯性的毛病。

  很快话题就从说话会本身扩展到了更加宽泛随意的话题,阿尔特弥斯唱支歌,兰斯洛特说了几个笑话,杜拉丝则给大家讲了美国南部诸州的风土人情;瓦格纳甚至还唱了一段歌剧,虽然阿瓦登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一点也不吝惜掌声。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被屏蔽掉的角落里,五个不甘沉默的人正在享受着在这个时代视为奢侈品的事情——说话。

  "王二,你可曾看过《1984》?"

  阿尔特弥斯忽然问道,她就靠着阿瓦登坐下,阿瓦登摇摇头,反问道:"这是网络编号的一段么?"

  "这是一本书的名字。"

  "书?"阿瓦登听到这个名词,头摇的更大了。这是个古老的名词,在这个电脑技术非常发达的时代,网络可以承载一切信息,任何人都可以在网上图书馆查到电子版;因此有关部门认为实体书籍变成了一种没有必要存在的浪费,实体书也就逐渐消亡了。瓦格纳对此的评论是:"有关部门喜欢电子书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电子书籍的话,只需要FIND和REPLACE两个命令就可以消灭掉全部不健康词汇,替一本书消毒;而实体书籍的校对与修订却是件旷日持久的工作。"

  "这是一本伟大的书,是旧世界哲人们对我们这个时代的预言。"阿尔特弥斯认真地说。"它很早以前就洞察到了肉的束缚与解脱,灵的束缚与解脱,这是说话会的基石。"

  阿瓦登不无惊奇地发现他的网络编号开头恰好是这这本书名字:19842015.

  "那么,该怎么样才能看到呢?"阿瓦登盯着阿尔特弥斯乌黑色的眼睛问。

  "我们也无法找到纸质版,网络图书馆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书。"兰斯洛特摇摇头,然后重新露出笑容,左手向着杜拉丝摆了个请的姿势,"但我们的杜拉丝小姐应该为她的记忆力而自豪,她在很早已经有幸阅读过这两本书,并且能够记得里面的大部分文字。"

  "太好了,然后她写下来了,对吗?"

  "那太危险,这时代持有实体书是个大罪过,也容易让说话会暴露。我们只是在每次聚会的时候请杜拉丝小姐为我们背诵。既然是说话会,那么把这两个故事讲出来不是更名符其实吗?"

  大家都安静下来,杜拉丝站起来走到屋子中央,其他四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她。阿瓦登不经意地把手搂在阿尔特弥斯肩上,后者微微朝这边靠过来,女性头发的幽香"咝咝"地划过他的鼻子,让他的心里一阵荡漾。屋子里非常暖和,他分不清这是花香还是阿尔特弥斯的味道。

  杜拉丝的声音并不高,不过却很清晰有力;她的记忆力确实惊人,不仅记得情节,包括一些细节和句子都可以复述下来。杜拉丝讲到了朱丽亚假装摔倒,然后偷偷递给温斯顿一张写着"我爱你"的纸条,绘声绘色,这让听众们都听的入神了,阿尔特弥斯听的尤其认真,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阿瓦登一直注视着她。

  "1984的作者预见到了专制的进步,却没有预见到技术的进步。"瓦格纳在杜拉丝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发表自己的评论,阿瓦登觉得他与外貌不太相称,是个很有洞察力的技术官僚。

  "在大洋国人们还可以靠传递纸条来偷偷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美国政府有关部门把我们全赶到了网上,而在网络技术发达的今天,我们即使想发一条短信都会被系统或者网管看的一清二楚,无从遁形。现实里呢,还有旁观者在。"瓦格纳在腿上敲了敲雪茄根部,"一句话,技术是中性的,但技术的进步会让自在的世界更自在,集权的世界更加集权。"

  "这句话说的很有哲学家的味道哟。"阿尔特弥斯冲瓦格纳挤了挤眼睛,从抽屉里取来一把饼干和曲奇散发给大家。

  "就好象同样是0和1,有的人就能写出工具软件,有人却拿那个编出恶性病毒?"

  阿瓦登想到一个类似的比喻,瓦格纳听了以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很不错的比喻,王二,就是如此,真不愧是程序员。"

  谈话持续了不知道有多久,杜拉斯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连忙提醒谈兴正浓的四个人时间快到了。说话会不能持续很长时间,旁听者被屏蔽的越久,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那么好吧,我们就抓紧最后半个小时来完成今天的活动。"

  阿尔特弥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空杯子收走。兰斯洛特和瓦格纳也都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已经有些酸疼的肩膀和腰,只有杜拉丝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活动?还有什么活动?"

  阿瓦登奇怪地问道,说话会除了说话还有其他活动?

  "唔,对啊,我们还有其他活动。"阿尔特弥斯撩起额前的长发,对他妩媚一笑:"我们还会和对方完全交流。"

  "完全交流?"

  "就是intercourse"

  "………………"阿瓦登一下子变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仿佛胃里被灌进去零下三十度的寒风,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话会有说话的自由,也有选择与谁上床的自由。"阿尔特弥斯毫不羞涩地说,"我们互相谈话,然后选择合适的人做爱,就象我们选择我们喜欢的词汇说话一样。"

  兰斯洛特看阿瓦登很窘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地说:"当然,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这完全是在自愿的基础上。今天我还要早点回去照顾小孩,你们人数正好合适。"

  阿瓦登的脸色涨红,热的仿佛夏季的电脑CPU,他甚至不敢多看阿尔特弥斯一眼。他憧憬过女性很长时间,但如此接近还是第一次。

  还要回家去照顾小孩子的兰斯洛特向大家道别后就先行离去了,阿尔特弥斯将房间留给瓦格纳与杜拉丝,然后带着惶恐不安的阿瓦登来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这间显然是阿尔特弥斯的卧室,屋子里很简单,但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在床上枕头旁还摆着一个手制的布娃娃,床单和窗帘都是粉红色的。

  最初的是由阿尔特弥斯主动开始的,丝毫没心理准备的阿瓦登只是被动地任她摆布。经过了几轮挑逗,阿瓦登才逐渐放开,任由潜藏在自己心内的原始欲望奔流出来,那种期待听到圆润女声的青春憧憬本来只是苦闷生活的意淫,而在今天它加倍实现了。很快这种憧憬与他在现实中被压抑的郁闷合流,转化成了猛烈的冲动,让他一次又一次与阿尔特弥斯融为一体。阿瓦登不知道这种冲动和他想大声说出"FUXKYOU, YOUSONOFBITCH"冲动有什么不同,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尽情地、全无束缚地让自己释放激情,完全没有任何束缚。

  强烈的刺激一波波地冲击着兴奋中枢,最终一阵快感浪潮在狂暴洋面扬起头来,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顶端。阿瓦登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那种轻盈无比的自由,以及因自由而生的快乐与疲惫。浑身是汗的他喘息着倒在了阿尔特弥斯身上,一阵舒畅的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身体……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阿尔特弥斯躺在自己身边,赤裸的身体好象一尊白玉雕像,睡姿恬美静谧。他侧过身子去,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然后阿尔特弥斯睁开了眼睛。

  "很舒服,对不对?"她问道。

  "是啊……"阿瓦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顿了顿,犹豫地说道:"你以前和兰斯洛特、瓦格纳他们也……呃,我是说,象刚才那样子过吗?"

  "是的。"阿尔特弥斯温柔地回答,她半支起胳膊,长发从肩膀披到了胸口。她的大方坦白反而让阿瓦登有些不知所措。屋子里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阿尔特弥斯忽然开口问道:

  "还记得今天杜拉丝讲的那段故事吗?女主角偷偷递给男主角写着"我爱你"的纸条。"

  "唔,还记得。"阿瓦登回答,很高兴终于能从那个拙劣的话题摆脱出来了。

  "在有关部门的健康互联网络词汇列表里,没有爱这个字呢。在我们这个时代,我爱你也是一个敏感词汇,被屏蔽掉了。"阿尔特弥斯的眼神里似乎是感慨,又象是失落。

  "我爱你。"阿瓦登不禁脱口而出,他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可以说出任何自己想说的话,不必顾忌。

  "谢谢你。"

  阿尔特弥斯听到之后只是笑了笑,起身穿上衣服,催促阿瓦登时间差不多了。阿瓦登有些失望,因为她没有预期反应的热烈,仿佛他刚才说的只是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时候杜拉丝和瓦格纳已经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阿尔特弥斯把他送到门口,将旁观者交给他,然后叮嘱他说:"记得在外面绝对不要提及说话会的任何事情或者任何人,我们在说话会以外的地方是完全不认识的。"

  "我记住了。"阿瓦登回答,然后转身要走。

  "王二。"

  阿尔特弥斯忽然叫道,阿瓦登连忙转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片柔软温暖的嘴唇忽然贴到了他的双唇,然后是一个细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我爱你。"

  阿瓦登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戴上旁观者,推开门,重新步入到那一片令人窒息的世界中去,但他此时已与来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此后阿瓦登的精神面貌明显有了改善。他谨慎地享受着这种秘密集会的乐趣,并且乐在其中。每一周或者两周,他们五个人都会在周日秘密地举行说话会的活动,聊天,唱歌或者听杜拉丝讲1984的故事。阿瓦登同阿尔特弥斯又"完全交流"了几次,偶尔他也会跟杜拉丝"交流"。他有了两个身份,一个是现实中和网上的阿瓦登,编号19842015,还有一个是说话会里的王二。他很享受这个名字,觉得这就是自己另外的一个人生。

  有一次集会,他们谈到了敏感词汇的问题。阿瓦登记得很早的时候——他对这方面的记忆有点模糊——有关部门给出的是一份敏感词汇列表,由网站的内部管理人员秘密参考使用,他对如何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大惑不解。那一天瓦格纳带了一瓶葡萄酒,兴致很高,于是索性给他们讲了讲"屏蔽"的进化史,身为网管的他经常可以接触到这些资料。

  在最开始美国政府只是单纯地屏蔽掉敏感词汇,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的措施根本没有用处。很多人会采取在词组中夹杂符号或者数字的方式来绕开系统检查;于是有关部门不得不将这些近似敏感词汇也一一屏蔽掉。然而众所周知,数字与符号之间的组合方式是近乎无限的,只要你有想象力,就完全可以组合出一个新的词组而且不失掉他的原意。比如说"politic"这个词,就有"politi/c"、"政polit/ic"、"pol/itic"等近乎无限种表达方式。

  当有关部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们采取了新的策略。既然无法辨识词组,那么就用单词屏蔽。这一举措在一开始是奏效的,违规交谈的人显著减少,但很快人们就发现可以用同音字或者谐音的方式来继续表达自己的危险思想。即使有关部门封掉全部敏感词汇的同音字,也无济于事,思想活跃的美国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使用隐喻,借代、类比、引申及其他修辞方法,或者将一个敏感词用数个不敏感的字来代替。人类的思维方式要比电脑开阔许多。电脑屏蔽掉一条路,他们还会有更多的路可以选择。

  这一场水面以下的角力看起来似乎是美国大众要取得胜利。这时候,一个具有逆向思维精神的人出现了。他的身份不明。有人说他是有关部门的主管;也有人说他是因过度使用敏感词汇而被捕的危险人士。无论他是谁,总之整个局面被扭转过来。他向有关部门建议,不再告诉大众禁止说什么,而是规定他们只能说什么,用什么方式去说。有关部门很快就心领神会,制订了新的规章制度:取消了敏感词汇列表,取而代之的是互联网络健康语言列表,并把这举措推广到了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屏蔽系统中去。

  这一次,大众终于处于下风。以往他们与有关部门尽情地在网络与现实中捉着迷藏,而现在他们却被有关部门扼住了咽喉。这样一来,有关部门可以有效率地掌握住言论,因为整个语言的框架都被彻底控制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大众几乎是无计可施。

  尽管如此,大众还是不屈不挠地将这场战争——或者说游戏——继续下去,他们挑选健康词汇列表中的合法字眼来表达不合法的意思:两个连续的"稳定"意思就是"反对","稳定"加"繁荣昌盛"则暗示"屏蔽"。美国政府不得不对这一动向保持着警惕,并日复一日地将更多的词汇从健康词汇列表里删掉,禁止大众使用

  "当然,这场战争会持续下去的。只要世界上还存在着两个不同的字或者词组,那么就可以继续自由交流——你知道莫尔斯电码吧?"

  瓦格纳说到这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一个嗝。

  "可是,这场战争的代价就是语言的失落。表达能力会越来越贫乏,越来越淡而无味,人们会越来越倾向于沉默,这对有关部门反而是好事。"兰斯洛特摆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有节奏地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这样一来,岂不就等于是大众的自由意识将语言推向死亡的边缘?真讽刺啊。按照这个趋势,有关部门是不会败的,他们会笑到最后。"

  "不,不,笑这种情感他们是不会了解的。"瓦格纳淡淡地回答。

  "我倒是觉得,美国是一直处于恐惧的情感之中呢,生怕人们掌握了太多的词汇,表达出太多的思想,变的难以掌握。"阿尔特弥斯说完摆出一副她在上班期间冷若冰霜的呆板脸孔,学着僵硬的腔调喊了一句:"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美国万岁!"

  杜拉丝、兰斯洛特与瓦格纳都哈哈大笑,唯一没笑的是王二(阿瓦登)。他对于兰斯洛特刚才的那句话始终耿耿于怀:大众与有关部门的对抗,其最终结局就是语言的消亡。那么他们现在这个小小的说话会,也只不过是在一列开向悬崖的列车里关上窗帘,享受坠毁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这太煞风景了。阿瓦登不希望破坏说话会的气氛,这对他很重要。

  从说话会回到家里,阿瓦登躺在行军床上,双手枕着脑袋,陷入了沉思。自从加入说话会以后,他变的比以前更容易陷入思考。有时候他想的是这个社会、这个互联网络或者这座城市中存在的荒谬性;有时候他想的是自己的生活;还有时候他想的是阿尔特弥斯。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一个压抑的世界里,人的情感会变的格外强烈,他现在陷入对阿尔特弥斯的迷恋无法自拔。阿瓦登一直很羡慕杜拉丝讲的《1984》里面的温斯顿,他和朱利亚有一间两个人独处的小屋,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他在与阿尔特弥斯"完全交流"的时候曾经吐露过自己的心声,阿尔特弥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表示两个人的关系无法再比说话会更近一步——维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是个人行为的极限,有关部门可不会一直打瞌睡。"我们只能把感情生活压缩在每周一次的说话会活动里,这已经很奢侈了。"她对他说,同时温柔地抚摩他的胸膛。"只有在说话会里,我们才是阿尔特弥斯和王二。而在其他时间里,你是19842015,而我是19387465."

  对此,阿瓦登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确实他不该奢求更多。

  除了感情,发生变化的还有互联网络。自从加入说话会以后,阿瓦登逐渐发现互联网表面下潜藏的一些东西。正如瓦格纳在一次活动的时候指出,普罗大众与有关部门的战争从未结束,总会有思想和言论从严厉管制的缝隙中流泻出来。阿瓦登发现,在完全公式化的EMAIL与网络论坛中其实隐藏着不少耐人寻味的细节,就好象那个title一样,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密码与隐藏寓意。这些东西出自不同人的手里,样式和破译方式都不同,阿瓦登不知道那些密码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内容。不过有一点可以确知的是,说话会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地下集会,瓦格纳说的对,始终还是有人在试图用"健康"词汇表达"不健康"思想。

  讽刺的是,给阿瓦登感触最深的,是有关部门的管制。以往他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绑缚起来,现在他能清晰地看清这种束缚与压抑的脉络,以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手段。在小小说话会中享受到的自在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在宽阔现实中的不自在。

  "FUXKYOU, YOUSONOFBITCH!"

  每一次的聚会,三位男士都会轻蔑地一起高喊这一句粗话。他们清楚这不会给有关部门带来什么不良影响,不过这确实很痛快。

  这一周,阿瓦登特别地忙碌,他的同事因为不明原因而被屏蔽掉了,这样一来整个项目就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项目是为有关部分设计一种软件,用来控制大功率主动式"旁观者"的能源分配控制。软件很复杂,他不得不每天在电脑前工作十几个小时,只有在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才停下来随便吃一点东西,喝一口纯净水,困了就躺在旁边的行军床上睡上一觉,爬起来继续工作。屋子里满是浑浊的烟味与袜子脏衣服的酸臭味,阿瓦登就在这种环境下蓬头垢面地敲着键盘,并不时揉揉满布血丝的眼睛。

  偏偏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暖气坏掉了。洋灰色的暖气片从昨天开始就变的冰凉,不再有热水流动。阿瓦登检查了一下,发现并不是管道问题,而且邻居们也碰到同样的事,看来是供热系统出了问题。这一变故的正面影响是稍微淡化了屋子内的酸臭味,负面影响是整个屋子变的有如冰窖一样。紧闭的窗户和门能挡住寒风,却挡不住寒冷,低温让本来就寒酸的房间更笼罩上一层霜气。无论是那把木椅还是行军床都象是冷酷的冰雕,屋子里唯一还有些热气的就只剩下电脑。阿瓦登不得不披上所有的御寒衣物,蜷缩在床上,把电脑的散热口对准自己。

  有关部门宣布"供热"和"暖气"暂时也被列入敏感词汇,于是阿瓦登没办法写信向供热部门询问,只好静待,除了用来敲键盘的指头以外,尽量保持全身一动不动,以节约热量。在停止供暖后的第四天,暖气片里终于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带着热气的水开始流动,屋子里恢复了温暖,"供热"和"暖气"又可以恢复使用了。于是EMAIL与网络论坛上全都是"庆祝有关部门恢复供应暖气,急人民之所急"的帖子,EMAIL新闻组里也全是类似主题。

  不过这对阿瓦登来说太晚了,他生了病,感冒,而且是重感冒。他面色苍白,全身软弱无力,头疼的象是被一枚达姆弹射入头部,只能躺在床上等医生。医生来到他家里,给他做了两三次点滴,喂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药片,叫他静养。这一场病足足持续了数天,他不得不放弃参加这一星期的说话会,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阿瓦登甚至怀疑自己搞不好会因此而死掉。

  阿瓦登躺在床上,心里懊悔不已,说话会是他唯一的乐趣,现在他却没办法参加。他把头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瓦格纳这一次会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来呢?兰斯洛特有没有把两个孩子也领过来?还有阿尔特弥斯,他没参加的话,她会和谁"完全交流"呢?瓦格纳还是兰斯洛特?他还想到了杜拉丝,上一次的聚会里,杜拉丝讲到了温斯顿在秘密幽会的屋子里对朱丽亚说"我们已经死了",朱丽亚附和着说"我们已经死了",这时候第三个声音说道"你们已经死了。"

  杜拉丝就讲到这里,就停住了。阿瓦登急切地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第三个声音是谁,是党吗?温斯顿和朱丽亚是否会被捕,他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光是他,阿尔特弥斯也很希望知道后续情节的发展,不过她并没有去追问杜拉丝。

  "让这成为一个悬疑,这样接下来的一周我们的生活都会在期待的乐趣中度过。"她对阿瓦登说,然后两个人继续沉溺于intercourse的快乐。

  "也许他们都会死。"阿尔特弥斯在交流结束后,看着天花板说。

  "也许那只是奥布林的声音,他去探望他们。"阿瓦登安慰她道,但是他的心里也不确定。

  阿瓦登的病持续了十天,然后他终于痊愈了。他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去看墙上的日历:这一天恰好是星期日,说话会活动的日子。阿瓦登已经缺席了一周,这已经令他如饥似渴,甚至做梦都在和他们一起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所幸他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24小时工作的旁观者并没发出任何警报。

  阿瓦登简单地洗了一下脸,用一把有些生锈的剃刀沾着肥皂仔细地刮掉脸上粗硬的胡须,然后咕噜咕噜地刷了刷牙齿,用手和毛巾沾着热水将自己蓬起的乱发压下去。因为生病,有关部门发了一些补贴给他,其中包括两块羊角面包、两瓶姜汁啤酒和一份精制砂糖。他将这些东西都用塑料布仔细包好,揣到宽大的军大衣里,打算带到说话会上去与大家分享。

  今天的天气和往常一样地冷,阿瓦登把自己裹在大衣里,登上前往效率大楼的公共汽车。一路上车厢里的广播重复着"营造健康的互联网络"以及一些优秀网络用户的先进事迹;车厢前面的电子屏幕不断滚动显示着最新的健康词汇列表,一个旁观者自车顶垂下来睥睨着车内的每一个表情呆滞的人。阿瓦登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物与枯黄的树木发呆。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辛普森大楼附近的车站,阿瓦登下了车,把手放到怀里摸了摸塑料布包着的食物,朝着大楼走去。他在半路无意中抬起头,忽然一阵冰冷的寒流刺入他的胸腔,迫使他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到了效率大楼的第五层阿尔特弥斯家的窗户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以前阿尔特弥斯家面向大街的窗户总是挂着粉红色的窗帘,而现在窗帘则被扯到了两边,窗户大开,用肉眼可以勉强看到窗玻璃和屋子里雪白的墙壁。假如今天有说话会的话,阿尔特弥斯绝对不会把有屏蔽效果的窗帘打开。而且打开窗户这件事也绝不寻常,在这个城市里的室外空气十分浑浊,几乎不会有人会去开窗换气。

  也就是说,今天并没有说话集会召开,而是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情。阿瓦登望着那窗户,心情开始变的有些慌乱,他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叼起一支香烟,把身体靠在一根电线杆旁故做镇静,以免被行人怀疑。究竟说话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周停办了呢?要知道,只要还有复数的成员能够出席,说话会就会一直办下去,难道说瓦格纳、兰斯洛特、杜拉丝和阿尔特弥斯同时无法出席?这种概率实在太小了。阿瓦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四周不安地张望。忽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一个念头霎时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灵,让他几乎眩晕过去。

  "说话会本周不会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阿瓦登嘴唇默默地蠕动着,面如死灰。

  他看到在街道内侧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藏着一个类似雷达天线的东西,其造型很象是两个背部贴在一起的大碗。阿瓦登心里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正是他负责软件设计的大功率主动式"旁观者",这造型他很熟悉。这装置可以主动发射电波去探测人们的声音,并检查其中是否存在敏感词汇。

  这样的装置居然就安放在阿尔特弥斯家附近,那么就等于说话会完全暴露在了有关部门的监控之下。主动式旁观者的强大刺探电波会轻易刺穿她家中的铅质窗帘,把所有成员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到有关部门耳朵里。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这一技术的突破意味着有关部门可以不再被动地等待警报,可以主动出击去刺探人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说的任何话语。阿瓦登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阿尔特弥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被有关部门记录下来,会有机器统计出到底有多少违禁词汇被他们使用过;然后联邦警察会冲进她的屋子,将正在聚会的成员们都带走,只留下搜查过后空荡荡的房间和窗户。

  阿瓦登想到这里,心如刀绞,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感到幸运。他的胃袋翻腾起来,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直接升到嘴边,让他想吐,却又不能吐——因为"呕"也是个敏感词汇;大病初愈的孱弱身躯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象害了风寒一样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他不敢继续朝前走去,仓皇地转过身去,登上另外一辆公共汽车,把嘴闭的更紧了。等阿瓦登回到自己家楼下,看到楼房附近另外一架新的主动式旁观者正在兴建中,漆黑的天线在半空舒展开来,仿佛一面巨大的蜘蛛网。看来有关部门已经着手在整个纽约市部署这种新兴高科技产品。

  他不敢驻足观看,低着头从那巨大装置旁边走过,一路不停地走回家,然后把自己的脸紧紧地压在枕头里,却不敢哭出声音来,连一句"FUXKYOU, YOUSONOFBITCH"都不能说。

  从那以后,阿瓦登的生活回到了普通状态——就是说和原来一样沉滞、压抑、欠缺激情,健康向上,缺乏低级趣味。兰斯洛特说过:"战争的结果就是,大众的自由意识会将语言推向死亡的边缘",现在看来,他的预言是很准确的:说话会的覆灭,导致"说话"、"歌剧"、"完全"、"交流"几个词先后被剔除出了健康词汇列表,成为敏感词汇。

  另外,虽然阿拉伯数字还能用,但"1984"这一个数字组合也被屏蔽掉了,这让包括阿瓦登在内的程序员在编写程序时不得不谨慎地检查数字是否违规,这额外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让他更加疲惫。

  阿瓦登不是没有担心过,也许在某一天的深夜,他就会忽然接到一封EMAIL,让他留在家里不要动,不要试图在网络做任何动作;接着电话会响起,电子女声会把这一要求重复再重复,直到警察打开他家的大门,把他带去未知的地方,那里有未知的命运等待着他。《1984》后面的情节发展阿瓦登始终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杜拉丝已经彻底失踪了,所以温斯顿和朱丽亚的结局始终是个谜;就好象兰斯洛特、瓦格纳、杜拉丝和阿尔特弥斯的结局一样,也不从得知。其实这两件事对于阿瓦登来说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所以它们也可以看做是同一个谜。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阿尔特弥斯。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阿瓦登就难以抑制心中的郁闷。她究竟会怎么样,彻底被屏蔽掉吗?如果是那样,那么她在这世界上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就是一个程序员记忆里的假名而已了。

  说话会消失后三个星期,仍旧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来找过阿瓦登,他也没收到过任何类似内容的EMAIL,阿瓦登一直在想,也许是他们没有吐露出自己的下落,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认识的只是一个叫王二的程序员。这个城市里有数以千计的程序员,而王二是个假名。

  因此,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不,确切地说,还是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互联网络健康词汇列表:那上面的词组消失的速度比以前要快的快,每小时每分钟都有词与单字飞快地在名单上消失,阿瓦登不得不花上大量时间去更新列表,以跟紧当前形势。

  与词汇列表更新速度相对的,EMAIL和网络论坛上的东西越来越乏味。因为人们不得不用极有限的词去表达广泛的意思,大家都变得寡言少语。就连那些秘密的暗语和联系方式也少了许多;整个网络就象是前些天阿瓦登家里出了问题的暖气片一样:虽然名义上是给人带来温暖的东西,但却变的冰冷、僵硬,让人如坠冰窟。

  这一天,阿瓦登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他看了看窗外迷茫的灰色天空,胸口一阵抽搐,不由得痛苦地咳了一声。他拿起塑料杯,将杯子里的纯净水一饮而尽,杯子丢进同样是塑料质地的垃圾桶里,发出钝钝的撞击声,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垃圾,举起手敲了敲,果然发出同样钝钝的撞击声。

  然后他拿起大衣,戴上墨绿色的护目镜,走出门去。阿瓦登没带便携式的旁观者,那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城市里到处都是主动式的旁观者,随时监听是否有违禁词汇的存在。整个纽约现在就象是互联网络一样,被有关部门营造成十分健康。

  阿瓦登这一次外出是有正当理由的,他决定去取消网络论坛服务,这服务已经用不着了,因为无论EMAIL,新闻组,BBS论坛还是其他什么现在全部都变成了一样的东西。

  从日历来说现在应该是春季,但外面还是很冷,高大的灰色建筑矗立在平地上,仿佛绝对零度下的石林。大团大团的风裹着黄沙与废气穿行其间,风沙无处不在,让人置身其中而难以摆脱。阿瓦登把手揣进兜里,脖子缩进领口,畏缩着向网络部的大楼走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看到阿尔特弥斯正站在前面的路灯下,穿着黑色的制服。可是她的变化有多么大啊,面容象是老了十岁,满脸都是衰老的皱纹,年轻的活力荡然无存;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两个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异常空洞,目光越过阿瓦登延伸到远方,没有一个明晰的焦点。

  阿瓦登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到她,这让他已经沉寂已久的心灵泛起了几点火花,可惜他迟钝的神经已经无法表达出"激动"这一个简单的情感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阵,他终于木然走到她身边,张了张嘴唇,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他掏出今天新发布的健康词汇列表,发现上面是一片空白——终于连最后一个词组也被有关部门屏蔽了。 于是阿瓦登只好保持着沉默,默默地与面无表情的她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身影逐渐融入同样安静的灰色人群之中,整个城市都显得寂静极了。

你适合做什么

连日来都感觉十分的疲倦,本是夏天不可或缺的午睡不曾想在秋天极度发作。每日晕沉沉的状态只盼着早点休息。才长途跋涉了那么一次旅行就又想着海阔天空了。

会议室是最好的午休场所。在夏天的时节这里是各路诸侯云集之地,皆因那里有一制冷效果不错之空调。一进入秋天,大家都不愿挪窝,这会议室就俨然成了冷宫不再受人景仰。倒让我这等本无福分之人安详这宁静。每日中午必在此小睡片刻,怡然自在。

今天在睡醒之时竟然发现对面的余同学赫然趴在那里安憩,却也没什么声响。料想这厮也是闲云野鹤之流,递了支烟点上,清醒下这还没反应过来的头脑。

这厮突地跟我说,你其实并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我有些好奇,问,那你说我应该适合做什么样的工作。他答,导游,可以到处跑的那种。

我不由哈哈笑起来,何尝不想?只不过导游这工作我是没有办法做的,倒是类似于导游的这种作息时间和工作方式我是愿意去适应的。但是人有时又怎能真的去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以及工作?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先为了生存所需而已。

这也没有什么可郁闷的,很多很多的人都要努力去完成一种看似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在攀比中、在惶恐中、在自己设置的满足中寻找活着的快乐的感觉。

每天清晨,当车子撕开清晨的空气,我在裂缝中前往一个目的地,为了生存往往忘乎所以。

每天晚上,当夜幕合上时光的舞台,我留恋地望着那流逝的章节,救赎那个挣扎着的自己。

2007/10/16

信念

关于活着为什么这个话题,虽然它时常在现实的生活中被提及,然而能真正奢望找到其答案的并不多。在更多的时候,它只是类似于一种牢骚的表现形式。

我常常会这样无厘头地自言自语,并非一定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大凡在这种时刻,只要我夸张地多说几遍也就罢了。在任何人听来它都是那么正常,它实际上表现出人内心情绪的真实反应。有快乐的,有平淡的,也有悲伤的。

O先生离家闯荡多来,为了家中的三个孩子,他的妻子不久前回到了老家照顾,夫妻就此分居两地。我问他,“你觉得这种分居两地的生活状态累吗?”

他回答我说,“说实话,我都已经习惯了。”我旋即又问,“你觉得怎么样?”他无奈地笑了笑,“这其实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我发现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养活下一代的。”

接近四十年的光阴,他从来没有为自己安排到哪个地方旅游过。他抽着劣质的纸烟,买最便宜的衣服。这些年,从来没有去过酒吧,没有跳过舞,唯一的爱好就是在极度落寞的时候去网吧打电脑游戏,而且只要那天去网吧,那天就有一顿不吃饭。

这就是一类人的生活状态。所以我从来就不认为国家已经是太平盛世,人民的生活质素真的提高了多少。从农村进入城市打工的人群里,总有太多的人离开自己热爱的土地,离开自己的家孤清而压抑地过活着。而那些生活在农村里的留守儿童们也一直倚在门框边翘望着自己的未来。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而言,拔头去尾,其实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光过夫妻生活,然而还是有一些人需要在放弃这相对于人生短暂的欲望。比如我知道的一个上海的海归,留学回来四十一岁才有了自己的孩子。当孩子二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垂垂暮老。如果这就是生存的价值,也许吧,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在取取舍舍之间,光阴已经在不期然地流逝。

一般而言,经济越发达之地晚婚的几率也就越高。高节奏的生活,现实的压力总是让人必须放弃原本的生存价值观。比如香港人晚婚的几率就很高,谁也没能评出个好坏来。大凡很多的时候,我们存活着只是靠某种信念支撑,也许有一天我们就开始怀疑这个信念,生活也因此而变得苍白。

什么才是能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不要犹疑,有时它存在得并不长久。

2007/10/12

这首歌

这是涓子演唱的一首歌《听雪》,记得是一部电视剧的片尾曲,听这首歌的时候我还在南国,几年过去,歌词依然能够一字不拉地记着,完美!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冷空气,秋天是短暂的,今年会有下雪的,会的。

《听雪》
雪在这个城市歌唱
我相信你一定听的见
落在满世界的屋檐
你静静守在另一端

我那满满的回忆
就是唯一的行李
再走一段风雨的路吧
再尝尝苦中沉淀的甜蜜

夜慢慢散去
感情却在堆积
在涌动的人群里
我又找到自己
笑容里的泪光融化在天际
当阳光透进眼眶
你依然清晰

【连载】有限责任生活(13)

在男人眼里,每个女人都是一面淫秽的镜子
——有限生活语录

再回到公司的时候,我总觉得胖子看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反正他就是那么一号人,心机颇深又不敢表达内心的不满。我见他这样也懒得搭理他,何必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自讨没趣。这时真有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心理,还是不要活得那么累,人生才过了那么一小半可不能搞得两鬓斑白未老先衰了。

至于集团的那几个老东西,我更是不会放在眼里。这帮人无非是老板的跟屁虫,除了以挑别人毛病成就卫道士来显示自己的价值之外似乎也不见得有什么本领。此时的我已是十分地清楚,自己根本也不是与他们斗的料,这可是需要相当的修为的。

现在起,我开始在公司最后阶段的准备,每天坐在电脑前玩PS,特别过瘾的就是把个美女整出个猴子屁股来。有时也会趁机跟工程队的人去工地走走,美其名曰工作实际上是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在小区修建的人工河边小憩一会儿,这就是他妈的生活和所谓的工作,只是小怡答应周末请吃饭的事儿我自是不能忘记。人越是觉得生活无聊的时候越是想找到某种刺激,我承认我是一个离开了刺激就要死的人,也因此我总在期待着发生着一点什么。

可是几天下来,没见小怡有什么一起吃饭的打算,这可让我猴急得不行。心想这小妮子八成是把这事忘到爪哇国去了,再不就是做着豪华轿车与男人约会了,哪还记得这档子事儿啊?到了周五,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些忐忑,与其说害怕她忘记倒不如说是害怕自己心中的那个梦的破灭。正当我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之际,手机的短消息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赫然是小怡的名字。赶紧打开来看了,“今晚下班后在将军路口等我。”我回过头去看小怡,她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头也没有抬一下,那镇定的样子让我都怀疑这短信是不是她发的。

急切等待下班的心情是残酷的,但似乎又有一种揭开帷幕的快感,这让我的小腿走得飞快。公司到将军路口可是有两站路,我十分钟就走到了。我估计是她不愿意让公司里的人看到我俩一起出去吧,反正我也不想让公司里的人看到,要不第二天不在公司炸了锅才怪。

又等了十分钟,才看见小怡走了过来,我冲她笑了笑说,真请我吃饭啊,说吧,在哪?

小怡微微一笑说,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兑现,走,我们打的,有一家湘菜馆做的剁椒鱼头特别好吃。

我说,美女相邀,吃什么也香呀。小怡白了我一眼,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耍贫嘴。我讪讪地笑着,天地良心,我还是算是一个老实人好不好?只不过有时流氓一点而已。

在水云间湘菜馆落座,餐厅布置得有点农家小院的味道,雕刻的屏风将一张张桌子分布在其间,再不似早前的大厅,音都听不喧哗的人群连对面说话的声到。像我这等喜欢安静之人而言,对那样的环境自然是不喜欢的,好在现在什么都强调个性化,你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虽然别人不一定喜欢。

点了小怡口中十分美味的剁椒鱼头、毛豆仔鸡和其它豆腐之类的。待小姐拿着菜单出去,小怡就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不准备在这里干了?

我一怔,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地望着她说,你听谁说的,我可是从来没跟人说起过。

她又白了我一眼,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呀?就你那张什么也藏不住的脸,有什么刮风下雨还不给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还自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

我必须承认,有些女人对我翻白眼绝对胜过放电。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想我在江湖闯荡多年,自认为自己也是老江湖了,没想到到了这公司才知道就自己懂得这点人情世故原来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谁也斗不过。看来我也小瞧了眼前的这位小妮子,罢了罢了,我扮清纯还不成吗?

我说,大姐,就目前的这种局面我不走能行吗?当初胖子把我留下来,原来只不过把我做杀鸡的那把刀而已,我又有什么理由任人鱼肉呢?再说,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这里的工资又不是很高,我没有必要在这里受这份鸟气。

小怡用双手托着下巴听着我说着,天知道,这种动作我一直以为只有读书那会儿才会有,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突然有个姑娘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动作,不自然的反而是我了。

2007/10/10

两周年祭——却道天凉好个秋

兄弟,在我沉沦在人生美好梦想不能自拔之时,竟突然想到你已经去了另外那个世界生活了整整两个年头。时间,是否老是让俗世中的我和曾经俗世中的你因为它而忘记了很多的东西。终其而言,其实人都是没有良心的,往往我们并不能历经和承载太多永恒的东西。这一点,请你原谅。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似乎写过几篇怀念你的文字,那是一些去往天国的信件,没有写上收信人,但我相信信差一定会将它交递到你的手上。这一年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完成和正在完成着一些故事。你生前的妻子在今年一月的时候结了婚,不要悲伤,在这之前她曾经征询过我的意思,你既已撒手人寰便不会不考虑给生者最好的幸福。还有为了孩子,现实的生活压力让她不能不去寻找一个男人支撑起一个破碎的家庭。那个男人你认识,可能是你童年的玩伴,人我见过,看上去还比较本分。我问过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说还行。

这就够了,真的。我知道你们十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割舍就割舍,然而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你的女儿也长得越发的标致,现在还在上幼儿园。当然,她还老是在电话里叫我胖叔叔,恨得我牙痒痒,呵呵。令人惊叹的是,她的眼睛长得越发神似你。以前我有一个预感一直没敢告诉你,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了。在你还在这个世界奔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家那位小公主眼神里流淌着一种叫忧郁的眼神。我一直惊诧为什么这么小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眼神,现在我有些了解了,原来,孩子比我们预见到的更多。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样的眼神了。我记得你的肉身化为灰烬的时刻,我问她爸爸去哪里了?她指一指里面说,在医院。每次我想到这些,都会忍不住在心里一阵抽搐。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这样就说明她儿时的这段记忆将日趋模糊,也就不会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哀伤,这难道不是你想给到她的么?

这一年,兄弟我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公司不能维持,只得重操旧业打份工,继续在别人的屋檐下抱怨这这样那样的。有些事情后来也想透了,关于工作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一种事业,它有时发挥的养家糊口的功能比实现一种人生目标的功能来得更现实一些,这些事情我正在学习慢慢懂、慢慢了解。只是现在不能再当着你的面跟你吹嘘一番,无论那时的你是否真正明白这故事当中的细节。

在个人生活中,我结束了那种极为孤独的状态,因为所谓的孤独已经将我历练成一种独有的生活状态。我常常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些碰到的又即将消失掉的面孔,像你一样。关于我的故事,你是知道的最彻底的人之一,而且我知道你恪守了你的承诺,你没有将它告诉过你生前的妻子,谢谢你!那些曾经在身边出现的影子,它总是那么长,以致需要我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忽略掉它的存在。在你走之前,抱歉没有让你看到结局,你走之后,有些结局就如此自然地发生了。我曾经惶恐、不安、在深夜黯然流泪、歇斯底里。然而正如我曾经认为不能逾越的那些人生的磨难一样,一点点地流逝掉。我知道我必须面对新的生活,有自己另外的生活状态。你知道,有时我是一个多么情绪化的一个人,感性的东西往往盖过理性。在很多时候,我都不能让自己得到那些微小的快乐,这可能是摩羯座人的通病,固执有时甚至比较枯燥。可我却有着很多斑斓的梦,即使它们在几十年的光阴磨砺里依然历久弥新。

我更加现实了,真的。即使有时我面对他人时的表情连自己都觉得僵硬,但我也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好演员,真正“入戏”,我开始循规蹈矩按照别人认为的正常方式来生活,在天国的你一定会知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心底梦想的种子重新焕发生机,你会看到的。

传说人死后就会具有一种魔力,比如生者总是让自己的祖宗保佑自己。我的母亲在还没生我之前曾经搀扶过一位老太太过桥,老太太说,我以后死了一定保佑你儿子升官发财。我想不是她没有那个心,而是她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人间有普罗大众,那么阴间也应有无名小鬼。依你这样老实巴交的人而言,死后要想在阴间能发挥多少作用肯定是一件特让你为难的事儿,所以我不会对你有这样的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在前面的路上一直注视着我的成长,我的喜怒哀乐,这就是一种近似于神的力量。

还记得我们大年三十走在异乡的大街上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许着发财愿望的情景么?虽然你曾经说过无数次鼓励我日后生活定会美好,现在想来,我只能对你再次说声抱歉了。今年的秋天,我已跟大洒约好去你的坟前去看看你,陪你说说话,聊聊这一路走来无人倾诉的柔弱和坚强。因你与我同龄,你的离去也让我更加珍惜这生之不易。闲暇时,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自说自话地倾诉,我一直都相信,相对于死亡而言,自我的心灵上的满足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正如你在世时一样,有些话我是不会说的,因为你知道。

2007/10/04

我欲乘风归去

南京这座城市其实在很多历史时期就像一个二奶,它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也有着辛酸的血泪史。在近现代史上,南京从繁华到落寞,从一线城市沦落成二线城市,有时会让人想起那些残花败柳起来。很显然,建都在南京的王朝没有一个是长命的,虽然当年有诸葛亮的“虎踞龙蟠”给古时的帝王将相们撑面子,却仍然难逃历史的宿命。

10月3日,去阔别十余年的灵谷寺游玩。其实真正的意图并不是去到里面,而是在灵谷寺公园的对面有一条高耸的法国梧桐的小路。每一次从上海沿沪宁高速下来都会特意走这里,这一幅幽静的画面是在城市喧嚣后心灵的抚慰。常常,会在那样心绪浮躁的时刻想起这样一幅场景,运动并静止着。喜欢,看用怎样的心情来感受了。

寺内很多地方已经不记得了,印象里只依稀记得有一堵环绕的墙,上面篆刻着很多北伐战争时期阵亡将士的名字。这一次来,这里多了一些蜡像馆,形象栩栩如生。看着那些名字,很难想象当时的他们有着一个什么样的信念。但凡一种成就必然是靠一种信念来支撑的,大致国家安危,小至生活下去的勇气。就在十几年前,我曾经在这几面墙上晃了一晃,那时候对于一个懵懂少年而言说信念未免有点牵强。不过好在我脸皮厚,当年受了一些五四时期文学作品的流毒影响,一门心思想要做一名作家。谁知道时不我待,到我喜欢上这行当的时候,文学这玩意儿也变质了,你一投稿稿费没见着,这个作家班那个联谊会的信函却向雪片一样不期而至,令人望而生畏。再说了,在一切向前看的经济社会里,靠卖字为生显然也是一件不理智的行为。于是乎我痛定思痛,毅然决然扭转了人生的方向,这才让自己的生活走向了正轨。当然,中国近现代也因此而缺少了一位可以吃皇粮的作家。

闲话不说,在一身臭汗的裹挟之下登上九层的灵谷塔,金陵秋色尽收眼底。几个男生终于找到发泄的渠道,站在那里就吼上了。好在我没有什么恐高症,否则哪来的勇气来欣赏塔下这些帝王将相的坟头哇。下来的时候可就惨了,小腿肚子只打颤,这情形倒让我想起早些年爬金山寺里的那座塔,那时的自己是如何生龙活虎!登塔的人群中不但有壮志未酬的青年,也有驼背的老者,爬不高又如何看得远?所以众生云集,再好,也不过是在脑海里留下那么一段记忆而已。

塔的存在据说主要是镇妖利风水之物,如今在热热闹闹的国庆长假里,各路诸侯云集在窄小的楼梯之上,在香火缭绕的禅乐之中,祈求的也无非是对名与利的渴望而已。

回来时,竟然在游2路的车上睡着了,耳际没有任何的声音。佛说出世与入世,无眼舌口鼻耳,在睡着的那几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做到了。

2007/09/28

在人间(下)

注视
并不是谁都愿意聆听你心灵的倾诉,也就别在乎那些寥寥的掌声。
把头昂起,鸟儿会引领着你的目光,遗忘的绝望,
也是希望的重新登场。
我只给你这样的注视,如果你懂。

爱情
桂花在小径间隐喻那些华丽的故事。你只会讶异这没来由的开始。
这样的八月,这样唱过多少青春的瞬间,
流逝的光阴像是你眼神的深处,像是离别,更像是相聚的木然。
给远行一个拥抱,也给自己,一个奇迹。
总要发生的,从来就不是永恒。

永别
既然,我与你也与他总有这最后的一面。
切换的场景,不同的背影。
就让这一次不再早早知道,不再知道,
这就是最后,这就是结束。
醒来时,有一些人与事活在了梦里。

未来
开始相信命理,相信无形的手,相信另一种温暖。
容我继续等待,溪流曾经掠取我的体温,
我开始沉默 ,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说。


算是纪念,给这段流逝掉的单身生活......

2007/09/27

夜已深

很久没有在这么深的午夜还未睡去,是太疲倦还是心太静?

总之,明天是个好日子。按照国人的传统,无论阳历还是阴历,都好。

结束。开始。几家欢乐几家愁。

慌乱,兴奋,如这夜这般静寂。

在人间(上)

等待
夏末,泡一壶铁观音,在玻璃橱窗的幕影里等待那个叫作秋天的光临。
连星星也醉了,在欣喜的泪眼里。
哪里是江湖,哪里是规矩?哪里?
从门缝里眺望的世界,仅剩下神秘。

自由
不是,拘泥于风情与骨感,任谁也不能站在远处流连万千,
这飞扬的裙摆,这皱褶的脸庞,这对比,这佛家的愁怨与欢喜。
这是救赎的快感,这是炙热的伸出的手臂。
回旋于天地,我有的,这颗心。

母亲
在母亲温热的笑意里,河水从来不曾干涸,
她在等待,也在嘲讽,另一个瞬间,另一个永远。
我是她面前掠过的飞絮,
也是她手中珍藏的信念。

燃烧
在林间拾着秋天遗落的松针,还饱含浓烈的汁液。
离开小鸟欢唱的枝头,这就爬上农夫的肩膀,
这就去,这就投入燃烧的灶膛,
让烈火更旺,飘散出米饭的清香。

归来
燕子从来不给春天承诺,只是筑好巢离去,
用飞翔欢愉歌者的目光,用啼鸣给远行客希望。
为什么还会在一年后记住,
那屋檐下捱过隆冬飞雪,寂静的巢穴?
自由,或是其它?

2007/09/25

中秋快乐!

秋天完全是一种形而上学的东西,而节日却是形而下学的日子。

2007/09/21

一夜情事,我就一导演

最近老走桃花运,本来吾辈福薄,本不是那种有福左拥右抱的人,只是这年头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说,所以头上掉下鸟粪的几率虽然很低,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不过这鸟粪掉在头上据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就认识一个人,正好碰上这等好事。结果不出一年,丈夫得肾病,公公得癌症,是为霉运。

这天傍晚去银行取钱的路上,正背着我的包假扮形色匆匆的夜行人,忽有两美女走将过来很是客气的说,先生,对不起......我好奇心大发,瞧人家这修养,此处非兰桂坊也非红灯区,应该不会有夜莺之类在此逗留,迟疑之间脚步便顿了一顿,问到,什么事?

其间一女向前一步,幽兰之气逼人,想来必是败家女人之列。只见她说道,我们是来这里打工的,身上没钱了,能不能给点钱给我们让我们去买点吃的?我一听,立即有所警觉直摆手就径自离开了。想来面前这两个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得没饭吃的人,害我浪费表情还以为是问路的。谁叫我宅心仁厚,古道侠肠呢!

离开一段距离以后,我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人家要的也不多,是不是有些男人会出于英雄救美的流毒灌输而突发善心?总之我猜测这种圈钱的方式要比天桥上暴露一双自己残疾的腿的人要容易得多。但要是万一是真的呢,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没有同情心了一点?再一联想到以前看到的有些外出打工的姑娘因为出去后钱被偷了迫于无奈去做皮肉生意的新闻,不免内心产生了一点点愧意。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多,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烟不多了。因为准备晚上要熬夜工作,这家伙,只得又匆匆到楼下的超市去买烟,走到超市的门前,又有两位姑娘手挽手走来,冲着我就娇滴滴地说,先生,对不起,打搅一下......我怔怔地看了她们两秒,一句话没有说就走开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孩自嘲的声音,看人家,理都不理我们......

我心里那个暗爽啊,瞧瞧,咱明智吧?这足以证明在遇到前面那一对儿面前的态度是正确的,理性的。新闻里不是总教导我们,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么?一般美女跟我讲话,我都不由自主地会打冷颤,咱除了长得像老板外,一没财二没色,所以天下掉下林妹妹的心思N年前就绝育了。当时就有点想打电话给电视台的记者朋友,让他来这里暗访暗访,顺便赚点稿费,还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剽窃点美女身上有毒的香水味儿。但转眼一想还是不行,要是人家拉着我非要跟我采访我怎么办?如果节目一播出有朋友认出我这张老脸,指不定会当我发生了什么事儿呢!算了,我就不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了,这种事情还是留给那些内心盼着一夜情的傻冒男人报案吧。

这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感觉这么大一诈骗团伙怎么到今天没露出马脚,让我们敬爱的警察叔叔大显神威一把,进一步弘扬和谐社会的主旋律。正在我百事莫名之际,XX城市频道就播发了一条新闻,说在镇江一男子向警方报案声称在酒店被俩女孩偷走财物。男子对警察叔叔说,他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两名漂亮姑娘问他借钱,自己好心好意拿了点零花钱给她们,除此,他还给了她俩一张名片,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瞧,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揪美现实版。

第二日,此君就收到姑娘们的电话,说为了感谢他的帮助,今晚请他到酒吧喝酒。此君也不用大脑想想,一个几天前还问自己借钱吃饭的人几天后竟然有钱请他去酒吧喝酒!男人应红颜所约前往酒吧,然后喝酒,后来按照一般艳遇学发展原理,估计是海南双飞游听得多了,3个屁股的A片也看得不少,就到了宾馆。再次醒来不但身上的钱和手机没有了,连眼看着到手的两个姑娘也不见了。此情节并不曲折,也似乎正是我在遭遇此事后联想出的一篇小说的情节相吻合。所以我还真没觉得吃惊,我只是觉得生活太他妈没有创意了。就这点破事竟然让我这向来没有什么文学细胞想像力极度匮乏的人给猜对了,不能不说是对原创生活一种莫大的讽刺。不过这也让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我想第六代编剧第七代导演非我莫属,人家看了我的剧本都会交口称赞,瞧,就像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故事。

连法院都知道按常理推断了,那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按常理推断那么一次,从情理上分析,骗子大军必然将淹没滚滚人潮,到时大家都能你骗我我骗我,什么道德什么伦理,游戏之间方显英雄本色。一个班有一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那可能是这几个学生有问题,如果一个班大部分学生调皮捣蛋那么这个老师就有问题了。譬如广电总局就是一个以老师自居的机构,他们除了能将《色戒》剪掉半个小时外就似乎什么也干不了了。

和谐社会,让我们一起努力学习骗术,为伟大的民族复兴而努力奋斗!

2007/09/17

偿还

把星星踩在脚下
云朵滑翔着舞步
跟这个盛夏做最后的话别
悄悄告诉她,失落的
不只是落叶

不要这样狂热的喝彩
我宁愿在竹林里刻上
一万遍你的名字
却听见你说,有必要么
为了记忆的开始?

没必要了,再也没有必要
等待晚霞弥漫的瞳孔
等待余晕下金色的背影
好像告诉我故事的发生
这妖艳的方程

我终究在草垛边站立
像一个牧民守护着他的帐篷
我只要草垛里的人安详静谧
假如我带你离开
就给这草垛最后一颗烟头
火光冲天的黑幕里
有被我们撕裂而出的快感

我将挽着你的肩
踏上微潮的田埂
在小草的肩头,柔弱它们
一个秋天的记忆

不要说话
我们的生活本来如此喧哗
请给我静默的垂视
我将发出一声强劲的呐喊
让山谷回荡着也让磁场记住
我们曾经的牵手
和倔强的舞步

我将给你甘甜的美酒
也给你醉后欲裂的疼痛
给你背影也给你重逢的相拥
还给你语言,这发生在
眼神背后的故事

狂乱也舞者

昨天还在公司嘲笑同事们发了瘟,今天就立马遭到了报应。很显然,这次的感冒有种疾风骤雨般的迅猛。上午还在生龙活虎地扮演着我的商务人士,下午就瘟得只得耷拉着脑袋。无奈呀无奈,想鄙人驰骋江湖多年仍旧抵挡不了这小小的感冒病菌,实在是英雄气短,感冒苦长啊。

提前几分钟离开公司,不好意思,就享受一次特权吧。想着回去咽几颗感冒药美美地睡上一觉也就罢了,不曾想一下了车竟然遇上了那个死鬼龙。龙说这下躲也没处躲了吧?晚上上哪儿吃饭去呢?我无语,本来为了苦干实干,咱是推了多少应酬,牺牲了多少左拥右抱的机会,不就是想趁着革命的烈火还没有熄灭,好好地大省特省一次么?孰料这厮竟是人中龙凤,我老猜着他是不是故意在我下班的地方等着我来着。

我假装很憔悴地说道,哥们,不行啊。俺今天龙体欠安,感冒着呢!龙先生说,感冒和吃饭有关系吗?我故意咳嗽几声说,呃呃......俺要去买些感冒药。龙先生大手一挥道,跟我走,我那里还有感冒药。

我只得硬着头皮随他到他工作的地方取药,药是本山大叔要死要活要观众购买的那款“白天不懂夜的黑”。抓着药咱就这么往嘴里一塞,乖乖,苦得真带劲儿。吾运筹帷幄,气运丹田,使口腔充满了美丽的哈喇子,一跺脚一仰脖就将药片给生吞了下去。这阵势怕是没见过的以为俺有羊癫疯。好在痛苦是短暂的,前途是光明的。想着明天又可以龙马精神在美女们面前大显神威,俺精神气儿立马就又雄纠纠气昂昂了起来。感冒也似乎立刻好了大半,豪气冲天地对龙先生说,今天咱们正好碰上,怎么说也是缘分,走,咪嘻咪嘻小日本鬼子去!

猪肉咱是吃不起了,现实点还是吃点鸡呀鸭呀什么的了来的实在。龙先生的父亲据说在美丽的内蒙与人合伙弄了一家蛮大规模的矿,作为子承父业的革命接班人,龙先生很有机会成为国家又一个黑心煤矿的主人。所以我得巴结巴结,指不定有朝一日落了难还可以到内蒙草原去放放羊,那可是咱找了多少年的悠然自得的生活状态。这所谓的机会就是当你觉得可能没有机会得到时候就得到的东西,因此咱平时就得烧烧高香,各位都是爷,各位都开罪不起。

饭毕正好接到杨先生的电话,说要率一家三口赶来兜风,应允之。在路边的水果摊前买了点葡萄和龙眼,是给小家伙准备的。一行人便在楼下的公园游弋着,小家伙终于见着了他念叨着的喷泉,在水池边放肆地笑着。公园里尽皆跳舞的人群,看着他们轻松快活的样子才知道活着的价值原来就在这里,即便是暂时心灵的那点平静。突然在这样的时刻想起一个人,为什么那么快就似乎被遗忘?还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喜爱跳舞的人?

我想象着她是否也在同样一些情景前蓦然想到我的模样、我曾经说过的话或是承诺,原来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久到似乎让人想不起来 倒底是前世还是今生发生的事情。再也没有当初的那股怨恨,有的,只是那种心头难以抚平的叹息了。

这让我对自己突然又另眼相看了起来,原本自己认为自己是一种绝对的感情至上论者,认为爱一个人绝对没有理由会将它遗忘,而现在,难道不正在遗忘掉一些人和一些事么?说什么地久天长,只是恋爱时骗人骗己拿出来愉悦自己和对方的华丽句子而已。这是一个娱乐社会,娱来娱去娱自己。

醉了,醉了,酒不醉人病醉人。传说头发烧的人会做梦,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今晚理论上不会被鬼拉了去。算了,算了,早点睡早点睡,再怎么着也有明天撑着。

2007/09/14

小巷

92年,我在这条巷子的路灯下吐着烟圈,看飘渺的烟雾散尽了青春的梦想。那时,我的脑袋瓜里老是出现诸如“路灯的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样的句子。在这条小巷里,读着戴望舒的诗句,听着感动一生的歌。

我的母亲,会时常站在门口等着我的归来,然后端好饭菜,欢喜地看着我吃去她的那份爱意。我无法忘记她含着笑看着我的模样,对她而言,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晚上的时间里,我也会经常地去巷子尽头的农田去走走。偷偷吸着劣质的烟卷,为赋新词着青春的那份迷惘。会骑着单车尾随着心仪的女同学后面,满脸通红地跟人打着招呼,会徘徊在她家的窗前,默默地伫立许久而不愿离开,即便冬日的寒风那么冰凉刺骨。

就像我从不知自己为何而来,又如何离开。总之无论再怎样规划,生活都会有可能给你编织一个你不能预知的未来。十几年的异地生涯就这样将我扔在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世界,没有亲人也没有理想世界当中的一切,而我跟这个小巷的缘分也似乎走到了尽头。后来我曾经无数次想到过这样一个地方,载着青春梦想的希冀和我青涩的记忆,它的名字叫做“根”。

几年以后我曾经再次去过那个大院,原来与我十分熟络的邻家小孩已经认不出我是谁。我突然之间的失落不能用言语能够表述。从此也让我相信了一句话叫“人走茶凉”。并不是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也并不能要求所有人能够将你记住。而我们的命运又经常被另外的人深远影响着。如同快乐的定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诠释,我的呢?

这个傍晚的时候想到自己将要做出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在想自己是否会想往常一样后悔着某个决定,挫折也许不会改变我们的信念但是时间会。兀自想起一个人,曾经在寂寞的午夜里为一个心爱的人坚守着幸福的信仰,不由地长叹这无常生活里坚持的那种力量。

如今的这条小巷已经面目全非,原来幽僻的小路换成了宽敞的大道,连我住过的院子也再也找寻不见。巷子尽头的农田也不复存在,代之的是一片硕大的绿茵场和孩子们欢愉的笑声。

假如我没有离开,我是否会习惯这岁月悄然的更改?

2007/09/09

带我走——给这个初秋


把我带走,在这个恼人的午后
穿过季候的云朵
掀开百老汇的帷幕
目光漾过地平线绵延的秋波

我不是巨人,横亘的山峦
但只要离太阳近些,更近些
就能洒下一朵云彩的宽度
迎着你雀跃的步子一路高歌
高歌 凛冽的声音
把一切沉寂的河流刺破

把我带走,我快要僵直的躯壳
我将在一片荷叶上静静滑落
在清澈的水纹里
你怎能分辨哪一颗就是我?

我游离在麦穗枯黄的等待里
任思绪分裂成蒲公英的飞絮
我要的就是这点点的轻柔
佛殿里叹息 佛乐里的执着

把我带走吧,把我带走
只要让我可以听见我的脚步
空灵的声响

坚持有中国特色的和谐网络文化发展道路!


应该笑还是应该哭?留下,让历史记住这一激动人心的伟大时刻。

2007/09/08

除了工资不涨,啥都涨了

涨价,成为2007中国最经典的词汇。从菜篮子到房子,无一不在循循善诱我们,伟大的中国正处于经济的上升通道中,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被奥运的节拍鼓舞着,却不断为衣食住行默默劳碌,匍匐前行。这是一个负债型的社会,官宦子弟与暴发户们控制着整个经济命脉,普通百姓也只能在这一轮又一轮的狂热中追逐富人的脚步,以期提前进入富人的行列。

房价,这不堪承受之累,使希望的曙光被无情践踏。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假如想在城市建立自己的家庭,如果没有父母的支持将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所谓安居乐业,不能安居谈什么乐业?那么可以认为是苟且偷生的人们似乎并不知道,房子无论买或不买,猪肉吃或不吃,也都无损于自己作为一个穷人的宿命。一切,只是一个圈套。

有人说,在GC党执政的这么多年里,无论如何人们的生活确实比以前提高了。提高了么?确实,农村盖起了小洋楼,城市也比以前漂亮了,餐桌也比以前丰盛了。殊不知农村的小洋楼大多都是举债而建,大多也带有农民朴实的炫耀特征。在城市,虽然交通、住房、医疗等都优于农村,然而只房产一项就剥夺了一大群人中产阶级的生活权利。为此也必须要在各种人际关系中削尖了脑袋而不致被淘汰,以免落入入不敷出的悲惨境地。

仔细想一想,生活真的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有时这种安全感并不仅仅属于人身安全,从广义上来讲,它实际上是一种归宿感、希望以及理想。就如同微笑有多种多样的表现意义一样,生活水平的提高并不能仅仅归功于执政质量的提高。

据说深圳的猪肉价格已经飙升到二十几元一斤,而就在去年,它还刚刚才8块。物价的飞涨已经让中低收入家庭感受到越来越大的生存压力。猪肉价格飙升也并不能直接促使养猪户们增加收入,无数次资本集结的过程最终的受益者只有寡头。而中国目前的这种情况,正是资源及财富向寡头汇集的过程。无论宣传上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最终的结果总是一样。

收入不增加而物价上涨,很显然就意味着收入的下降。事实就显而易见了,任何通货膨胀就是将群体财富搜刮到寡头的手中,而宏观经济的数字看上去依然耀眼夺目,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在我所居住的小区附近有很多新兴的楼盘,每到晚上,基本上不会看到有房间里的灯光。虽然你我都不愿相信这样的场景会缔造中国楼市一片繁荣之景,而现实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一家楼盘出现了滞销。舆论依然在大肆鼓吹中国经济的神话,反面的声音往往会被无端地“和谐”掉,好一个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场景。

任何时候,沉默比说话来得更加可怕,国家的长足进步需要内心祥和的基础。有一天什么都懒得说了,也正是怒火被真正点燃的时刻。

2007/09/06

色情也主义

男人的脑袋里都是龌龊的事?起码我是。比如厦门有一个很有名的广场叫“SM广场”,也是公共巴士停靠频繁的一个站。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站名的时候,不由地从心里笑到了脸上,要是你不知道啥意思,起码有一点已经可以证明,你不是男人。

今天与人事部经理谈论人力资源“3P”的事情,怪只怪这个名字取得不好,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好吧,凭我超强的英语翻译能力总能翻译个子丑寅卯,“3P"顾名思义,不就是三个大屁股么,有什么好羞羞答答非要用个英文单词来显摆的。我本欲用“我本淫荡”来标榜自己,后一想似有一些不妥,印象中这“淫荡”二字就我所学大多专指某一类型的女人。既然如今这个世界什么都喜欢套上个“主义”的头衔,那么概男人无论做些什么龌龊之事都是可以理解的,这就叫有中国特色的是非主义。

老古话讲的好,“男人不好色,祖上不积德”,无怪乎我们为人子孙的,不好色就是对祖上的不孝。这就有了对一个城市的印象定位总是以这个城市的美女多不多为标准。早前一听说你是江苏人都不免惊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们那边美女很多耶!”现在但凡听到您的祖籍是重庆的,就好像遇见了尤物似的,现在谁都知道重庆是城市美女排名第一的城市,这就是一张名片,比长城更巍峨,比泰山更雄壮。

因此男人的成功除了事业上的成功之外,往往还有另一种形式上的成功,那就是身边美女如云。哥们要活得像古时帝王将相一般,后宫满佳丽,丫鬟随便玩。江山兮,美女兮,最后一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遮羞布就可以将一切给盖住了。

呃(请用啥西话阅读)们陕西原政协副主席就是这其中的英雄之一,只是最后可能是因为这厮太过小气,而且没有学好组织经济学,竟然没能摆平那其中的11名情妇。说不定哪位事后诸葛已经在那里瞎嘈嘈,你个龟孙子最终只怕会栽在女人手里。事实证明,栽在女人手里并不是件丢人的事情,比如《动物世界》里那个面目慈善解说着动物交配的动物一样,去年的政协会议他老人家可也在场。

政协是啥?我觉得这个不是职位的职位是最牛气的,平时可以啥都不干,也就隔三岔五开开会,会开完了,意思意思。你还不能怪人家好色,这会议嘛是枯燥的,生活嘛是空虚的。政治协商嘛,所谓协商,总得也讲点中国特色。不懂?您还讲不讲政治!

2007/09/01

舍得

下了一场雨,天气真的凉了。在晚风的街道上行走,开始有了一些秋天的味道,深吸一口气,仿佛已能将秋高气爽的心情纳入骨髓。无奈这样的日子不能出去走走,因为工作总是那么没完没了。十分在意自己的私人时间,事情却往往发展得不如预期,所以加班是必然的,郁闷也是必然的。

最近一直跟踪老虎庙的《西行笔记》,对这位据说已经五十开外的汉子钦佩以及羡慕。毫无疑问现今的世界有很多用行走来诠释生命意义的人,然而相对于一个年过 半百的人而言,能作出这种决定定然当非易事。况且他的代步工具也只是一辆单车。我一直想要来一次这样的旅行,以免人生空留遗憾,然而正如更多的人一样,它 至少到现在还只是存在于大脑中的一个愿景,尚不能将它在近期转化为现实。
正如所有的大陆企业家里我个人比较欣赏王石。不是因为他带领公司如何走向成功以及他如何在企业中建立自己的个人魅力又如何自我削弱其个人魅力,而是因为他 的舍得。可以在企业建立了制度以后,放心地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在中国的传统理念里,这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相对于生活的多面性,似乎更多的人都愿意将权力 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到临死绝不放弃。

生活的难度倒底在哪里?它难就难在自己内心的舍与得。对于生活的态度,各人有各人的标准。显然,当传统的价值观被颠覆之后,谁也不会再相信那些观点就一定有个对错之分。

2007/08/31

在乎

再一次踏进现实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房子、家庭,一切与之有关的事物其实都离不开金钱的诱因。是的,在经济高速膨胀的社会里,赚取高份额的银两将被视为个人能力的唯一体现。对此,没有人会去做无谓的抗辩。

妈妈已经在想着我过冬的物件,至少在这尘世之间,还有那几个无私惦记自己的人,默默用行动支持着我的行动。即便我无数次地离开又无数次地回来。下个月,父 亲的六十岁生日,老者六十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今年真不知该送些他什么。他的白发,开始皱褶的面容,也将在几十年后传承给我,我将想起他此时的模样么?

跟那些整天抱怨的人不同,我已经没有抱怨的气力。明天,只是努力的一个方向,一个脚印的深度。

我在乎
你给我毫不起眼的礼物
陪我打开盛夏 或者隆冬
时光在水影里漾碎
我能回馈的只有脚步

匆匆的脚步
时而回首展颜 时而落寞
把我旅行回来的鞋子
放在屋檐下
晒着太阳

我在乎
逝者僵直的躯干
以及泪
试图温热的那颗心脏
我在乎
这条已经踏上的路
有些离开
有些前来

2007/08/30

谁会最终赢得未来?

昨晚与BOSS谈到凌晨一点,外面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许是前天的一场大雨导致,很多msn上的好友签名都跟秋天扯上了干系。仿佛这秋天都是人们的一种盼望。想起身在南国的日子,没有秋也没有冬,那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况味。

虽然开诚布公地谈论了许久,但是关于大的原则以及方针性的改变几乎没有,我们只有干着急的份。其实说得好听一点是处在转型的阵痛期,说得不好听就是强弩之 末,谁也看不到未来的样子。看着公司依旧懒懒散散的那些人,实在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来对待他们和自己的心态。原本我只是想把它作为一块试验田,现在看 起来似乎是我自己太投入了。

关于执行力的问题,在中国的企业特别是大陆的企业是一个顽疾。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PDCA,有些公司甚至在表面功夫上做得像模像样,实际的操作却总是无法 达到那么好的高度。精神气儿一来神清气爽,什么都想拿来做做,精神不好时交代下去的什么工作都忘了,也就更谈不上跟踪,没有人会紧盯你的业绩,如果有业 绩,也就是你的个人沟通的能力。

管理企业其实与治理国家也有相似之处。比如困惑中国几千年的人治与法制的问题。企业在发展的初期,往往是强调个人魅力的时代,个人的威信足以塑造一个企业什 么样的企业文化。而随着企业规模的状大,一切的成功将不会仅仅存在于偶然,企业规模越大虽然带动企业的抗风险能力的增强,但同时也造成企业因供血不足而带来的发展的自我局限性。

显然,在目前中国浮躁的经济大景下,大家都热衷于资本运作而忽视企业的软硬件建设,企业往往只是一面红旗,塑造一个光辉的形象,而不是真正地做企业。

当然,也有人在改变或正在改变着。以现时的利润分析来看,资本运作往往会比传统行业利润丰厚,谁也不知道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2007/08/21

因你而来,冰凉一夏——厦门游记


第一天

在排队等候登机的时候,几位美女在议论着哪个航空公司的空姐比较漂亮的问题,各有各的观点和看法。我躲在人群里继续假扮我的商务人士,谓之有所闻有所不闻。登上飞机才发现我的运气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座位是靠着过道的座,看来不能更加近距离地观看城市高空下的夜景了。邻座是一个听口音就是闽南人的母亲带着她的儿子,在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她紧紧搂着她的孩子,细腻着生活里那个叫做亲情的东西。

夏妹妹说厦门是个十分干净和美丽的城市,在飞机降落前,我悄悄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下面的万家灯火映照着这个城市个性的一面。从来没有踏入福建境内半步,真是想不到突然之间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跟闽南有一次零距离的接触。我何德何能,竟劳驾夏妹妹与雪妹妹亲自在子夜到机场来接我。步出出口之时,我虽然已经看到她们站在等待的人群当中翘首相望,还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们,在机场外的士侯客的地方才打电话给夏妹妹,成全了我一把老顽童的心理。
到"豪客来"吃了点宵夜,由于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只能喝了一点皮蛋瘦肉粥。女人们泡了一壶玫瑰花茶慢慢地品味着。第一次喝这么浓烈的花茶,生活总会让人去尝试一些从未有过的味道,无论你在一个什么样的年龄段,什么样的生活圈。感谢夏妹妹的精心安排,使我一到厦门不需要再去操心酒店的问题而可以直接地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

早上爬起来时,外面已经是烈日当空、唯一不同的是有清凉的海风掠过。这座海滨城市开始在我眼前呈现它独特的一面。夏妹妹说要带我到海边走走,我自然满心期待。沿着酒店往会展中心漫步而行,终于看见那让人梦绕神牵的海和远处我叫不出名的岛屿。夏妹妹很早就告诉我,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金门,那么多岛屿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靠会展中心的海岸并不是干净的有沙滩的那种,海水呈黑、黄、蓝三种不同的颜色,当然也更加没有下海冲浪的机会和可能。

说好帮雪妹妹去拿身体的检验报告,就乘公车去中山医院,也有幸听到厦门公车上报站器里浓郁的闽南普通话。夏妹妹是一个骨感到极致的甲亢型的美女,终于下定了决心到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甲亢,我们拿到检验报告三项指标均在参考范围以内,说明这不是病理性骨感美,至于究竟是什么造成这种骨感极致的美,天才知道。

出了医院,发现肚子好饿。信步来到一家在厦门据说很有名气的餐厅"好清香"要了一份套餐,而夏妹妹点了她喜欢的粉。其中一个叫土家鸡的汤着实让人回味无穷。让人不由不感叹各地美食不亲身到达那个地方是不会体验正宗的味道的。

吃完饭,实在是觉得很困,就回酒店美美地睡上了一觉。难得如此放松,不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晚上约好还在上班的雪妹妹一起吃饭。夏妹妹带我到一家已记不清什么路的"李老六"火锅店,却发现正在装修,只好转道又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似乎人气还挺旺,不过价格比起在南京的"傣妹"明显高出许多。不过与两位美女一同进餐,男人们通常都是不会太计较钱的问题,我虽贵为一个老男人,幸好也没有被排除出男人之列,所以挨宰咱也认了,善哉善哉。

雪妹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好,概有一些前期的经历吧,不谈也罢。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自己不想出来,任谁也没有办法把别人救赎,上帝也不行。席间谈及即将到来的台风"圣帕",预计会直击厦门。心里的那个期待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台风正面过过招,终于有爷大显身手的机会了,呵呵。只是不知道台风会不会影响到返程的航班?
(以上书写于厦门思明区前浦某酒店)

想要买点正宗的安溪产铁观音,雪妹妹的公司正好是做这个的,七绕八绕把我们带入一家茶叶店内。店内的美女立马泡上功夫茶,那姿势却是十分优雅,像我这等粗枝大叶的人是决计学不会的。功夫茶就是得慢慢品,而且得有好一点的器具。我常常会在家里时将偶尔得到的铁观音当作是绿茶一样泡来喝,而且是牛饮,自然也就品不出铁观音的味道来了。所以在家的时候,只要看到茶叶包装上贴上安溪产的就会坚决不买,实在也是对安溪的茶没有了兴致。所谓的特产经常被无聊地放大,搞到谁都会做谁都说自己是正宗的,结果是参差不齐,倒是败坏了它原有的本来的名气。
第三天

实在是困得紧,特别是清晨。我常常算是一个离早晨很远的人,没有清晨起床的习惯。也难怪有人会不高兴,但是睡意如此执着,连脸皮都难以睁开。或者是许久都没有这样静谧的心情,也或者迟缓的生活节奏突然让人感到懈怠。

("圣帕台风"影响了这座城市,去鼓浪屿的轮船被停开了,我们只能远远在岸的这头,远远的眺望那座美丽的小岛。郑成功的雕像屹立在岛的尽头,整座岛屿的历史与繁华在他的身后,他是厦门的守候,在人们的心里。迎面的轻风,些许的清凉,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平静,堤岸上,有许多跟我们一样不愿意放弃风景的人们,漫无目的走着。 中山路,厦门最古老的街,殖民气息的建筑犹存,现代商业气息吞蚀着它们的古老与历史的沉淀。饿了,我们径直地走进黄则和,厦门的百年老店。不改的人行川息,在它小小的店铺里,我也很久没这来地方,我也不清楚,那里所谓的经典的食品的名称。Ben好奇看着,我帮他点了云卷酥和肉包,我要了个豆沙糕。)----括号内由夏妹妹创作共享。

只有在中山路上才能闻到到历史的气息,福建以自古以侨民居多,那座名为"华侨银行有限公司"的大楼虽然已经破旧,这个公司也早已不复存在,而在历史的某个时间段里它存在过也屹立过。人们总能在丁点残存的遗迹里叩问历史,感悟未来。

据传台风将于晚上7点左右在厦门附近登录,就约好了一帮人在"湘厦人"吃饭,当然我听到它的名字时以为是"乡下人",做得是比较正宗的湘菜。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是里面太吵,这就是中餐的味道,非把人吵得头晕了不可。

饭毕走出大门,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必须赶在台风来临之前赶回酒店,买了些水果和厦门的特产,安静地等待着那场狂风暴雨。电视台正在播着"圣帕"的最新消息,听夏妹妹描述遭遇99年台风的场景,煞是向往。厦门本地的电视台在直播一场晚会,是鼓浪屿沙滩节的开幕式节目。看到我在超女里难得喜欢的歌手许飞,也在念叨着这场台风。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眼睛和笑太像经已离开的歌手王菲,淡定和少许的羞怯。我不时掀开窗帘向外面楼下的街道眺望,除了极少的行人和车辆,只有微弱的风和滂泼的雨。本来一直要坚持来会会这场台风的,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脱睡意的侵袭。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哪里还有一点狂风的影子?倒是电视里还在播着福建省本次的损失有十多亿,原来它没直接走厦门。
第四天

早晨起来看着窗外,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气温只有二十多度,算的上是很舒适的温度了。夏妹妹的二姐中午请吃饭,在沃尔玛买了一些水果和酒过去,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夏妹妹在商场老打量着玫瑰花,呵呵,我没有反应。不好意思,总觉得送花有点做作,还是算了吧。我实在不是一个想用鲜花而感悟生活的人。许是有些木纳,这些年从来也没有送过人玫瑰花。如果哪一天真逼着我送,怕是要带一个很大的背包将花藏在里面,不然太张扬了。我还没有习惯接受路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注视。当然,也许没有人会在乎,譬如拎一只蛇皮袋站在城市的十字路口,只要能越过自己内心的障碍,那么也不会有人会真正在乎。本来,生活就是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又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来欣赏他人的脚步和举止?

夏妹妹二姐家是新买的房子,约120多平米,据说这套房子在厦门已经值到一百多万。中国的地产无处不洋溢着买房人早买的幸运感。大江南北,无一不是。家中的小公主已经五岁,却很喜欢对人翻白眼,而且对其母的行为严加看管,比如不准喝酒等等。现在的孩子都有成人化的倾向,几岁的孩子做着几十岁人做的事情。后来跟我混熟了,竟然拉着我用小手放在嘴边”嘘“一下,示意我去她的房间,我以为陪她捉迷藏,却不料她跑到房间里,从她粉红色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我,嘴上还不停的”嘘,嘘.....“令人忍俊不禁。在收到糖果的那一刹那还是有些感动,终于没有舍得吃那粒糖,放在口袋里留着,一颗童心的纯真。

来时怕背着东西太累,没有带上我那台破笔记本,到夏妹妹家家将她那台新笔记本电脑带着去酒店,竟然可以收到好几个无线WIFI的信号,上网,听歌,享受着很长时间熟识的网络世界的生活。约雪妹妹过来酒店附近吃饭,雪妹妹竟然带了一只玫瑰花进来,当然不是送给我。但却在这样的日子,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世间有一种唯美的东西,显然,它已经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许久。

我们在不夜城的一家湘菜馆随便吃了点,女人们在悄悄谈论着她们的生活。我们坐在店外环行的屋檐下,不时有雨飘进来,在路灯下显得刺目且轻柔。我说,我会记住今晚这个场景,正如很多经历的场景一样,伴随我一辈子的记忆。我们所经历的所有时间段里,又有多少会被大脑写进记忆里?而现在,我正创造着。这是在厦门的最后一个夜晚,内心忽然有了一丝丝的慌张,而不会有人能够看得出来。女人们撑着伞在前面细碎着她们的故事,我尾随其后,妖艳着我雨中的脚步。

谁会知道这个异乡人,本不属于这里,来了,又要离开,去了,也要回来。也许偶尔会成了路人的风景,绽放短暂的美丽。

第五天

赶在10点退房前起床,买的是下午六点四十的飞机。时间还早,到夏妹妹家还了电脑,夏妹妹提议去看场电影。电影,多么陌生而熟悉的名词。上一次看电影记得还是移动公司积分送的门票,在南京的华纳影城,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今天,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在厦门火车站附近买了些带回去的特产,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喜欢。来时那么匆忙,头天晚上的还有暴雨,再想想现在什么东西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结果什么也没有带,就有些对不住她们的盛情。好吧,下次吧,当我了解你们的喜欢。

电影院是火车站附近的一家,电影则是《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让我重温了一下做梦想少年的滋味。还会有那样狂妄的梦么?假如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想去做更疯狂的梦,去写更目眩的诗。那时我可以不要生活平静的方式,我只要自由,疯狂的追逐,放浪的笑,毫不掩饰的痛哭。

从影院出来才下午三点,就到附近的公园小坐。夏妹妹问起了我的前女友,我也下意识地问起了她的前男友。都觉得这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便相视一笑,过去了,那一切。我们曾经认为一辈子再也不分开的人,都在我们不能预知的情况下永远流逝,能够记起的只是他们年轻时的容颜,像一场诡异的梦魇。

在去机场的公车上竟然睡着,太放松了这些日子。珍惜这样的时光,这些人,这些场景,这是在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下的生活,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和记忆。在机场的KFC吃了些薯条和鸡块,匆匆然跑去领了登机牌,却被告知飞机延误。好在有夏妹妹一直陪着,赶走了孤独。

二十一点零五分飞机起飞,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就被告知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那座城市一下子就被甩在了万里之外,象是刚刚醒来时忆起的一场梦,被一头扔进了现实里。

(总希望他能喜欢这座城市,因为这寄与我离开湖南以后所有的乡土情感,也许爱来自一种自己想要的习惯。我希望他习惯这座城市,街道,天空,还有想像。我总带着他坐路线最长的公交车,透过窗看看绿色的草地,欣赏一下城市化的园艺,在高楼大厦的丛林里,体略一下信步人生的从容。第一次希望一个人喜欢这座陌生的城市,理由是我很爱这座城市。30路,从会展中心到轮渡,绕了大半个厦门。从起点坐到终点。) ----括号内由夏妹妹创作共享。
(以上书写于南京)

从生到死有多远

这个医院的设计很奇妙,一幢大楼里分为A座和B座。 A座是产房、B座则是收治内分泌、内科等病人的病房。 常常,你会有一种从生穿越到死、从死复而新生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祖孙再同一时间出生又在同一时间抢救,这中间不过是隔了一个大厅,一个“U“字型的结构。 头尾相间又相连,见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