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黑匣子（2）

二

1996年，秀高中毕业了，她是家里的老大，作为一个女孩，在农村特别是她们家算是学问较高的了。按照家里同龄人的一般规律，已经17岁的她应该出去打工 了。她幻想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村里的小琴出去C城打工两年了，每次回来都让她羡慕。小琴穿着那些时髦的衣服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连肥皂都是隔壁家的电视 广告里看到的稀奇货，洗了手之后很香。小琴这次过年回来，一定要跟她说说，让她带自己出去，每个月就算几百块钱的工资已经是可以解决爸妈的很多问题。大弟 弟今年才12岁，小弟弟才4岁。将来都要读书要花钱，自己作为姐姐自然要帮着父母去操持这个家庭。

其实，爸爸还是很喜欢这个大丫头的，人 长的体面又聪慧。将来要是找个好婆家就好了，可是在这穷山洼里能有多好娃啊，就是有出去了也再也不想回来。秀每天帮 着父母做些家务，有时也会跟着爸爸上山去砍过冬的柴，她不能窝在家里，这样子的话村里面的人会说。在农村，除非你有钱，否则你就得勤劳，虽然再勤劳也不能 在地里抠出几分钱来，但你必须去做，那些成天没事做的老太太的嘴可是不能闲着。爸妈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生在这种地方又能如何呢。

秀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够离开这一层又一层的大山，去到那个在书本里的另外一个世界，大山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

这天，远方的刘伯来家里玩，父母拿出平常不舍得吃的鸡蛋下面条。刘伯虽然将近50岁的人了，可是身体却是很好，是附近几个村庄闻名的人物，因为刘伯很有钱，他经常跟别人讲大山外面那个世界的故事。他长年在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

刘伯见到秀就对秀的父亲说，老蔡啊，这是你大闺女吧？长成个大姑娘都不认识了。父亲老实地陪着笑，心里高兴着。

还读书吧？刘伯问秀。秀摇了摇头。读到几年级呀，刘伯又问。

秀答道，高中。刘伯夸张的“噢”了一声，不简单啊，算是个有文化的人啰。转过头又问秀的父亲，找婆家了没？

秀听到他说起这个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浑身也觉得不自在了。她赶忙走出屋外，逗着自家的小狗不断舔她的手，耳朵却在听着刘伯和父亲的谈话。

没呢？娃还小，还早呢！父亲说道。

刘伯附和着说，是啊，要说小呢还小。你说这城里头的姑娘小伙到三十岁不结婚多的是，可是我们农村十六、七岁在家里的都结婚了。我看你们家秀条件还不错，要不我来帮她看看，找个好婆家，你们也省得太累不是？

父 亲憨憨地笑着，取出水烟桶递给刘伯，来一口？刘伯摆摆手说，我现在年纪大了，抽这个肺顶得吃不消，你抽你的，我抽这个。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硬壳的 纸烟来点上了。父亲抽了两口烟说，你说这话是不错哩，但是现在都时兴要儿女们自己作主，等她大了，遇到她喜欢的人再说吧。她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要出去打工， 我跟她妈的意思呢也是希望她出去能赚点钱，能帮帮她后面的两个弟弟。

那倒是，刘伯说，你说一个姑娘家终归是人家的人哩。

秀 原来也想不通，为什么儿子就是自己家的，女儿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计划生育政策上不是都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嘛。但是后来她慢慢地也被他们的思想改变了。 毕竟儿子是留在家的，将来要支持起这个家的门户，而女儿一嫁出去就要为另外一个家忙碌着。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老公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自己一定要对他 好，就像妈妈对爸爸那样。想到这里，一种没来由的甜蜜感涌上了秀的心头，她不由地抿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