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20

又见故人去

大姨夫的死是个意外,虽然几年前的一次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并且也基本丧失了语言和行为自主能力,活着显然也是遭罪。我从小到大与大姨夫没有什么情感交集,他是那种闷头不喜欢说话类型的人,最简单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冲着人笑,或者点个头来打招呼,只有在酒喝高了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说许多话。

大姨在八几年的时候就因为癌症去世,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知道她很喜欢听收音机,特别是戏曲节目。当我一听到那些令人沉沉欲睡的曲调时看到她总是很高兴地样子,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跟着收音机哼上几段。而她的这个爱好与外婆有着惊人的一致,为了戏曲母女俩可以步行十几里去镇上或是其它有庙会的村落听戏,在当时的我看来简直就是难以理解。知道她生病的消息是三姨到家里面来,本来是件很高兴地事,谁知道房间里传来三姨和母亲的悲啼声,后来才知道是三姨来家里告诉了母亲大姨的病情。母亲与大姨们是同母异父的姊妹,因为外公一直当她们视同己出所以她们几姊妹的关系都比较好,与一般胞亲的姊妹并没有什么不同。那时的大姨是十分爱干净的,即使在卧床不起时也会每天刷牙洗脸。那时她总是夸我的牙齿白,说是因为我喜欢刷牙,然后批评二姨家的表哥说他懒,不喜欢个人卫生,小时候的我是那样洋洋自得。

医生宣判只有最多三年的时间劝她忌口这个忌口那个,但大姨不当一回子事只要喜欢的都弄来吃,结果倒是超越了医生的日期多活了六七年。虽然后面看到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掉得差不多了,也还是梳理得十分整齐。母亲说,大姨死的时候奇怪的是外婆竟然会觉得很怕,按说母亲对自己的女儿哪有怕的?我至今也没能想明白。

大姨夫的死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就在昨晚表哥随表嫂去了娘家,由于天气寒冷导致房间内自来水管爆裂,水漫了整间屋子导致大姨夫活活被冻死!这若是放在美国,子女可能就面临严重的刑罚。实在是太可怜了,想想当时的情境:眼睁睁看着自来水喷洒出来漫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感觉,慢慢这股刺骨的寒气侵入被褥再渗入骨头,想喊救命喊不出来,想跑出去动不了身,这是何等悲惨的罪孽啊!母亲打电话来说,要是好好地死掉了也就死掉了,也算是种解脱,可这么被活活冻死实在是作孽,受的是什么罪啊!

想大姨夫一生虽没做多少好事也没做什么坏事,不但活得受罪临死还落了个不得善终,莫不是前世有业未还,命中自有定数?父辈中人一个一个地消逝,未来的日子里将有更多更密集的死讯传出,在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时间点根本容不得我做任何准备。我常常想所谓的"四十不惑"究竟不惑的是什么?是一个什么样的胸襟什么样的心怀?现在我大约地知道了,可能到了这个年龄左右的人开始越来越多地见证真实发生的死亡,才对这人世间的许多事看得淡了些吧。

我承认我是害怕死亡的,虽然类似"大不了一死"之内的狠话我也说过,但是一旦死亡的阴影出现或是故知的人中有去世的那几日我是十分害怕黑暗的,怕极了。在死亡这件事上我其实也就是个嘴硬的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说自己无所谓看得开,咳,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

大姨夫是一个平凡到可以完全被忽略的人,如果归纳总结都实在想不出他这一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为名誉?没有。为钱财?没有。为子女?养了也是白养。要说意义,就是一辈子走了过去,浑然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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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到死有多远

这个医院的设计很奇妙,一幢大楼里分为A座和B座。 A座是产房、B座则是收治内分泌、内科等病人的病房。 常常,你会有一种从生穿越到死、从死复而新生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祖孙再同一时间出生又在同一时间抢救,这中间不过是隔了一个大厅,一个“U“字型的结构。 头尾相间又相连,见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