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9

逝者留给生者的

老爷子终于走了。我这么说似乎总有点幸灾乐祸之嫌,我刚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就听说老爷子已经是癌症晚期并随时有可能驾鹤西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停地化疗、请专家会诊并在医院住院了半年,能拖到现在已经非常不易。

老爷子是谁?就是BOSS的老爸。老板的老爸与老妈一直感情不合,这是全公司从上倒下人尽皆知的事实。他们几十年来要么不说话,要说话就是吵架,而且已经分居了二十几年。我难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婚姻,毕竟以现在的婚姻观而言这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虽然这样,在老爷子生病后,他们一家还是积极为他医治,钱不是问题,可惜的是这种病并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老太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坏,又是如何如何偷他母亲的几只金戒指去会下乡的女知青的。那语气虽然很气愤,但神情却已十分平静,就像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我没想到老太会跟我聊这类家务事,而且好像还是“家丑”,总是有点不适应。而老太却似乎很坦然,还似乎有些兴奋地说,他现在这样难受肯定是我咒的。我以前就骂他不得好死,死了肚子里都淌黑水!

我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老头确实是老太咒病的,只不过老爷子临死前的挣扎确实是一种非人的折磨。由于痛苦肌肉会紧缩,一放松下来身上的骨头就嘎嘎地响。口中吐出的已经鲜血,而是一种黑黑的污水。想想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死就像传说中的满清十大酷刑,如果你看到了这种情形后要你投票是否支持安乐死,我想没有人会投反对票。

老爷子走了的下午我去吊唁,老太看到了我说,咯,死了哇,没声没气地就死了。死了好,死了他也安稳大家也都安稳了。我问,死的时候没人在他身边啊?老太说,我们家的人都不在,折腾了一夜说去眯一会儿,还没一会儿就说过去了。前两天儿女都在床边他不死,偏偏没人的时候他死了。

听老太说着话,并没有感觉她有多少的伤心,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想,对老太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几十年感情的负累终于过去,老太不服输的个性决定了她将婚姻的不如意转化为工作上心无旁骛的投入,现在一切过去了,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老爷子的遗体送往殡仪馆火化的时候,房子里突然变得空空的。老太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木凳子上,怔怔地望着面前数百个花圈,远远看去她一动不动,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的她。待走到近前看到她的脸才看见她的脸上挂满了泪花。此时的她心里面究竟想什么?几十年的夫妻,现在再想找人吵架也没人了。是觉得这么多年不值?还是觉得委屈?我不得而知,有些故事,注定会被尘封在死去的人的心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多地真实地见证了死亡,随着身边的亲友慢慢地逝去,对生命的认知也就越来越清晰,这就有了“四十不惑”的理论依据。四十岁,应该是至亲的人纷纷凋零的高峰时期,只有渐渐悟出了生与死,才会走出浑浊的那个空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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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到死有多远

这个医院的设计很奇妙,一幢大楼里分为A座和B座。 A座是产房、B座则是收治内分泌、内科等病人的病房。 常常,你会有一种从生穿越到死、从死复而新生的错觉。甚至有的时候祖孙再同一时间出生又在同一时间抢救,这中间不过是隔了一个大厅,一个“U“字型的结构。 头尾相间又相连,见或不见。